第十章 稚子硬气起争端(2 / 2)

萧轻尘看了一会,便不再管他们,继续挑水。只是走到半路,便觉得腿上的肌肉又酸了起来,肩膀处的扁担虽然裹了布条,但还是越来越疼。

但他咬牙坚持着,一声不吭。

这世上只有娘亲才会心疼自己,只是她永远沉睡在了那无名小谷。

就算想哭,眼泪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流,再慢慢吞进肚子,他该慢慢习惯独自前行。

日渐正午,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池水边,水缸终于快满了,他决定再跑最后一趟,就吃饭休息。

看到了希望,肉体的疲累也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那些孩子已经戏完了水,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对岸的石桌石凳上玩着游戏,嬉笑打闹着。

“沈法兴,快看那是谁?”其中一个注意到了他,推了推最大的那个,朝他背后指了指。

那群孩子纷纷回头,似乎对他很熟悉,脸上很快现出戏谑的表情。马上爬了起来,个个脚步轻盈,踩着水中的青石跳过来,很默契的将他团团围住。

“哟,咱们来看看,这是谁啊!”那先前说话的孩子眼神里充满轻视,指着萧轻尘说道。

另一个接口道:“这不是那条痴痴傻傻的落水犬嘛,这是多久不见了啊。上次半死不活被抬下山,这回又活蹦乱跳的了。酒馆少东家不当,怎么还挑起水来了。”

“你们是谁?围着我干嘛,有什么事情吗?”萧轻尘警惕地环顾四周,心中觉得这场景这些人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哟,稀奇事,你这是脑袋里进了水,总算有了点晃荡的东西么,居然还会说话了。”沈法兴肤色黝黑,生得比同龄的孩子魁梧高大,双眼乌黑明亮,双手交叉显得十分傲慢。“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们啦!”

“你们到底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要继续干活呢。”他紧了紧手中的扁担,看着这几个摆明来挑事的孩子,眼神里慢慢有了些愠色。

“痴儿痴儿!没爹没娘!无知无识,呆呆傻傻!吃饭用手,穿衣不会!拖着鼻涕,啥也不知!”几个孩子拍着手,围着他转着圈,欢笑着唱着骂人的童谣。

“住口!我有娘,就有爹。”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些比他高了不少的孩子。

“你爹是哪个野男人吧!你娘是开客栈的舞姬,可能也不知道你爹是谁。哦,对了,听我爷爷说你那卖笑的娘死了,你不就是个没爹没娘的丧家犬嘛。”第一个认出他的童子扎着童髻,脸蛋儿白里透红的十分可爱,骂人却极为难听。

萧轻尘怒火中烧,揣着手中的扁担挥了出去。骂他可以,牵涉到他逝去的娘却是绝对不行。

他本已很累,又没什么武学基础,被大个子男孩沈法兴一把夺过扁担,扔在了一边。

手上没了依仗,萧轻尘顿时有些慌乱。

那些孩子仍然不管不顾,围着他叫着笑着跳着。更有两人,竟然脱了裤子,对着他的水桶中撒尿

他忽然抬腿,重重踢中其中最先辱骂他的清秀童子。

谁都没想到他还会突然反击,被踢中的孩子捂着小腹,蜷缩了下去,哇哇哭了起来。

“混蛋,居然还敢行凶打人,小爷们打死你。”孩子王沈法兴忽然发狠道,一脚如电踢了过来,狠狠踹中他的肚子。

他们自小便学武,这一脚的力道用得很足。萧轻尘身体瘦弱,受不了这样的重击,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那几个孩子除了倒下的那个,都在领头的带领下,用拳脚招呼他。

双拳还难敌四手,何况他年纪身材都比不上他们,又没学过武,自然只有挨揍的份。

只能尽量蜷缩着,双手护住了头,本能的用背承受着那些孩子疯狂的报复,却是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大哥,莫昊好像不行了。”忽然一个孩子指着地上道。

那方才被他踢中的孩子,此刻蜷缩着身子,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渐渐没了哼唧的声息。

“快,送他回去。”

他们到底只是一群锦衣玉食的小孩,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此刻见同伴脸色发白,似乎要出大事,顿时慌了神,在领头的沈法兴指挥下抬着同伴便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蜷缩在地的萧轻尘低哼了一声,从昏迷中渐渐醒转,慢腾腾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此刻已是满身伤痛,却是不管不顾,只是一瘸一拐走到水池边,开始梳洗那两个被尿沾污的水桶。

“疼吗?”一个声音问道。

他没有抬头。

“疼吗?”那个声音又道。

他终于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是没有找到说话的人。

“小家伙我在这儿。”那人再次唤道。

仰头望去,透过清澈的水帘,见头顶瀑布落下来的高处,一根孤孤单单的铁索横跨左右山崖,一个孤孤单单的人稳稳地站在铁索上。

那人身形修长英挺,虽看不清脸容,但一头银发反增其侠骨仙风的气质。

就算他不懂武功,也知道这人身在高处,立身铁索上,平稳的话语,声音却盖过瀑布的流水声清晰非常,就是个高人。

可他此刻心中正满胸愤懑,却是谁都不买账的,就连拜师学武的执念都未想到。

“你是谁?”他吼道。

那人不答,摆了摆手,“我听得见,小娃儿不用吼。”

“我乐意。”他又吼道。

“知不知道你惹祸了,怎么还不跑?那孩子被你一脚踢中命门,我看着情况不是很好。”

“谁让他惹我,我挨了那么多拳脚,才还了他们一脚,是我亏了。”他嗓子有些累,便不再吼,低下头继续刷着水桶。

“我认识那个孩子,他家里人尤其是他爷爷可都不好惹。”

“我也不好惹。”他犟道,“你烦不烦,我还要挑水呢。”

那人被他呛了声,丝毫也不生气。“我在这里还有些面子,要不要我帮忙,你好声好气求我一声,可能我一高兴就帮你摆平这件事。”

“我不需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要是肯帮忙,刚刚就出手了。”

那人不再说话,萧轻尘也不说话,等他洗干净水桶,再仰头时银发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空空的铁索还在摇晃。

最后一趟水他还是挑了回去,只是腿被打得有些瘸。但他依然咬着牙,慢慢地挪了回去。他不再咒骂,也没有自暴自弃,只是坚持着。

挨打后其实昏睡了很长时间,又因为受伤拖慢了速度,水缸的水是满了,但此时已经日头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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