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藏剑山庄(2 / 2)

身为继任剑主的沈希夷,始终被卡在登峰巅峰的关口,这也是莫氏众多子弟借此诟病外姓掌剑的缘由。如今,这个理由将再不存在。

“二叔呀,我刚进山庄就听说您新纳两房小妾的喜事,正准备去恭喜您呢!”剑阁门外,一个粗布短打的斗笠男子,边走进来边诙谐玩味的道。“二叔可真是年富力强,只是您新婚燕尔,怎么还有闲心操心收徒这种小事情呢。”

“对,二叔,我听说二弟那缥缈丹药性猛烈,您老年纪大了,又受过旧伤,可悠着点。”书生莫冶面色莞尔,忽然凑近老者刻意大声说道。

那白眉老者神情本是严肃无比,但此刻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在剑心堂这种宗族重地,把他那些好色贪美的私事,在众多小辈面前兜了个底儿掉,却是闹了个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姐啊,我听说你身体还是不太好。收徒这么小的事情,还值得这么多人正正经经的开会讨论呢。”男子走上前来,揭开斗笠露出一张黝黑刚硬的脸,撇着嘴角。

“小弟,你回来了。”莫仙琳看到男子,却是一愣。

他就是在海外游历多年,昔日惊才绝艳的三少爷莫千帆,也是接萧轻尘入庄的那个艄公。

莫千帆走到男孩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看这孩子挺好的,你们不愿意教,我教便是。将来随我出海游历,岂不是比待在这个憋闷的破地方更好。”

骨子里,他似乎对这名扬天下的神剑莫家极为不屑一顾。

莫仙琳皱着眉头,按了下手示意堂中安静,这才道:“既然如此,便让这孩子留下吧,至于谁收下,我看?”

她环顾堂中四周。

“还是交给我吧,我那小徒弟出师了,庐中还缺个挑水砍柴的童子。我看这孩子体弱,正好我收下练练力气,免得将来成为我藏剑史上第一位拿不动剑的弟子。”白面书生淡淡开口道。

“既然大哥要,我就不跟大哥抢了。”莫千帆倒也不纠缠,哈哈笑着,径自甩下众人出了大堂。

堂中人渐渐散去,一直在自己娘身边的沈星彤这才敢过来,对萧轻尘道,“忘忧哥哥,走呀,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思思听话,他现在是大伯伯的弟子了,不适合跟我们住在一起。”莫仙琳走上来,将女儿制止道。

小女孩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地不高兴,嘟着嘴道:“娘,今早不是说好的吗?爹也答应了。”

“思思,娘说不许便是不许。好了,你的老师在等你了。”莫仙琳加重了语气。

“思思别哭,男女有别嘛,我还没上门提亲,我们当然不能住在一起啦!”萧轻尘嘿嘿笑着,安慰着眼睛有些发红的沈星彤。

在女孩要哭,女子脸现愠色之时,书生插口道,“丫头放心,你打铁叔叔会把你的小哥哥照顾好的。”

小女孩被自己的娘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书生也不与堂中人招呼,便用本该抓笔的纤细手指,抓着萧轻尘纤瘦的手臂大步而去。

他走的不快,但步子很大,萧轻尘瘦瘦小小的,被他拉着,为了不摔倒,只能跟着一路跑。

“小家伙,累不累!”书生呲着大白牙冲他一笑道。

“呸,现在才来问小爷。”

方才所有人的神态言语,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曾愤怒,也曾难受,也曾想对着那些人怒吼痛骂,转身而走。

可咬碎了牙,紧握双拳,指甲戳破了手心,都不曾吭声。

娘亲死前,让他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天下之大,除了这里,他也想不出一个孩子能去哪里。

此刻心里除了沈思道和小女孩之外。对神剑山庄的其他人都是极其没有好感,所以脸上神色不变,梗着脖子,“我不累。”

“不累才怪,不过小孩子瘦瘦小小的也不好,要多锻炼才是。”

书生不顾他挣扎,将他抱起,甩开步子,往东南而去。

一路穿林过溪,萧轻尘坐在他消瘦的肩膀上,只觉得四周景物如飞而过,而自己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也没有颠簸的感觉。

渐渐听到瀑布飞落水声叮咚,两人顺着山间小径,绕至左近一片深谷。

谷中屋宇环绕,较远处那一片,是规模庞大的联排棚屋。里面架着许多冶炼炉,很多人赤着上身忙忙碌碌着,身周火星四溅,屋顶的烟囱正冒着浓浓的烟。

莫氏的先祖干将莫邪是先秦有名的铸剑大师。神剑山庄之威震江湖,不但因历代子弟闯下的赫赫威名。也有每隔一段时间,亦如飞霜、流火、妖木、赤金、息土等诸般神剑先后出世的功劳。

如今的剑谷更是被大隋朝庭特许,成为专供朝廷大宗兵器需求之地。

再加之,大隋皇帝于今年初,下旨全国颁布禁兵令,除关中与边郡之外,收缴民间私人兵器,又禁私人铸造。禁令虽暂未波及江湖根本,但这种卡脖子的做法,影响却是极为深远,故此藏剑这种半江湖半官方铸剑坊的地位,自然更加水涨船高。

而莫冶,这个名字与面貌气质毫不相干的年轻白面书生,却已是铸剑一脉这一代的神兵匠。

他带着萧轻尘进入谷中,谷中人见到他两,均是各忙各的。这些身形强健的壮汉心无旁骛的井然有序,足可看出主持这里的人并不像他表面的文弱无力。

两人来到谷中深处一处独门小院,院子不大,却是自有一番僻静舒适。

书生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里。

“诺,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当我的徒弟,给我干活。”他道。

屋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榻上的铺盖跟小被子都是干净整洁的,像是一早知道他要来。

萧轻尘也没有说话,更是一声不吭,不顾对方要他打水洗澡的喊声,埋头上了床,倒头便睡了下去。

半夜被擒受惊,又亲眼见到娘的死。

雨中一夜里伤痛如梦,再到宇文化及的离开失去了报仇的希望。最后剑心堂里冷眼旁观莫氏族人的争论,他充分尝到了寄人篱下与任人摆布的滋味。

所有的不哭不闹冷静玩笑,不过是成熟思维本能里的尊严与坚守。

这一夜他沉沉睡去,这一夜他又不停地做着梦,有与娘的点点滴滴,有那个叫慕语的女孩,更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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