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且听江湖旧故事（1 / 2）
翠竹成荫，曲径通幽。
晌午光景，隐在林中的客栈里已是座无虚席。
清雅罄人的弦声里，时有几声觥筹相错之音，掺杂着江湖儿女的谈笑风声，显得颇为生动喜乐。
回到客栈，伙计阿宇因为急着要进客堂招呼客人，遂留下萧轻尘独自骑牛呼羊回了牲栏。
他仍没打算乖乖听话。似乎本性里就是个喜爱热闹的人，怎么可能放弃前厅的欢声笑语，而去后院独对饭碗。
萧轻尘绕回大堂，悄悄掀开帘子，伸着脑袋张望着。发现娘亲不在，几个伙计也正忙碌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灵泛的眼睛四处观察，很快找到了熟识。是一对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安静吃饭。
那男子身材高挑，气度从容。那女子更是上佳姿貌，端庄温润，巧笑倩然。
不过气质最佳的还是那女孩儿，仿佛钟天地灵气而生般，秀雅绝俗的容貌。
她肌肤如雪白皙，神态淡雅悠然，像是在这尘世间行走，灵山幻雨中的小仙子，空灵圣洁。
萧轻尘扑腾着一双有神的大眼，走过去对着端庄女子甜甜道：“温柔美貌的清音姐姐，我饿坏了，能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再是非凡的女子，也喜欢被人夸奖，何况是一个可爱稚子的赞美，丝毫没有世俗的调戏意味。
天圣琴柳清音即使已是登峰境的一流高手，平静的心间也流过一道喜悦意味。
“哎哟，看这小脸脏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肯定出去淘气了吧，姐姐一早起来也没见你这捣蛋鬼。”柳清音莞尔，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脸蛋，站起来让他与女孩同坐，自己让到了另一边。
“才没有呢，我早上可是帮娘亲放牛羊吃草去了，忙到现在才回来呢。”萧轻尘很熟稔地坐下，抓起女子用过的筷子，夹起面前的菜狼吞虎咽地吃着，又很自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喝干了残酒，顺手递到对面。
对面的拂风剑客慕青风爽朗一笑，拿起酒壶给他斟满。“你这娃儿小小年纪，竟能喝剑南烧春这么烈的酒，倒与我那醉鬼白师兄小时候很像。”
“捣蛋鬼，慢点吃。你可少喝点酒，被老板娘看见，又该说我们惯着你了。”有人与她同杯饮酒，换作旁人早就被教训得哭爹喊娘了。但柳姑娘反而有些宠溺地摸着稚子的头，只顾着给他碗里夹菜。
“霏儿姐姐，糖果吃了吗？那是我娘特地托人从扬州城带回来的，我都没舍得吃。”萧轻尘满嘴油腻地笑，接着又借花献佛地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丝包递给身边的女孩儿。“我这还有稀罕的蜜饯，都给小姐姐你吃。”
“嗯！你给的当然吃啦，糖果很甜！谢谢！”
女孩儿一直恬淡地默默进食，这会短短一句话从贝齿间蹦出，虽轻若无闻，可听在同门师兄师姐的耳中像是天下奇闻般。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师妹平日从不轻易理会旁人，现在居然肯跟你说话，也不知你这捣蛋鬼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慕青风颇为奇异地赞叹了一声。
“我颜值高性格好嘛，还有好多好吃的，霏儿姐姐怎么会不理我呢！”萧轻尘嘴里满是食物，自恋地嘟囔道。
女孩儿紧抿双唇，容色未变，一双清水般的眸子中，却如骄阳初升，荡开一抹暖色。
武林里盛事在即，数日前各门派的长辈们都已入了藏剑山庄商谈要事，只把年轻弟子们留在山下。
出身名门的弟子大多斯文有礼，自然是轻轻攀谈。不过也有不少帮派身居市井，江湖习气很重。酒酣耳热之际，说话声音不免大了起来。
相隔不远，清一色三个穿着粗布麻衣，肤色古铜，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围了一桌，已经高声喧闹了不少时候。
其中一人面色潮红，酒喝了不少，正一脸兴奋地晃着壶拍着桌子，大声晃着拳恭维。
“听闻师兄将《惊涛》练至了滴水生潮的地步，想来跻身三品首位必然十拿九稳，小弟在此恭祝师兄旗开得胜，就此名扬四海。”
《惊涛》乃是沿海巨帮四海盟的镇帮宝典之一。
此帮初时只是沿海贫苦渔民组成的小帮派，十多年前突然异军突起，发展成近十数万之众的巨型帮派。
他们于沿海一带承担部分官盐贩卖，渔业海珠等诸般生意。更是在十数年前，突然开辟出庞大的海外贸易，据传拥有数支不输于大隋水师的强大战船队。
其背后还与某些朝中的勋贵门阀关系匪浅，连各地官府都对其睁一眼闭一眼，近年来四海盟众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对面的巨汉生得虎背熊腰，一双浓眉巨目饱含笑意，“哈哈，师弟吉言，师兄在此也祝你们此次在五品榜上多提升几位。”
只见他大马金刀端坐椅上。面前酒壶中激起一股缓缓上升的清冽酒液。涌至唇边大口一吸，酒液缓缓吸入口中，一壶酒尽，也未溅起一滴。
“好功夫，这人外相粗陋，对劲气控制却如此细腻，真元雄浑精微可见一斑，果如传闻般深不可测。师姐，此人必是你我之劲敌。”慕清风对柳清音低语道，不乏赞叹之语。
“天下本就能人无数，尽力就是。”深知书院弟子向来高傲的柳清音隐含担心的劝道。
“师兄今年二十有五，已是如此神勇，小弟在此斗胆预测，不出十年，师兄必能名列旦榜一品之上。”另一弟子赶忙站起敬酒。
“二位师弟谬赞了，这次回去，为兄定会再入南海岛中修炼，争取再上一层楼，为我帮强盛添砖加瓦。”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恭维的这位大汉表面不骄不躁，话语里早透出几分受用之意。
“诗、书、礼、乐、易、春秋，书院六典，当年长歌书生叶灵云每一样都练至八境返璞，那时才十五岁。十九岁时与星辰刀于大漠草原被突厥宗师幽明楼追杀，于九死还生下勘破生死玄关，同日入九境合道。如三位小友这般年纪才有这点境界，贫道好心劝你们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为好。”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沉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令在场众人均觉得心头沉重，虽非刻意，仍压得这些年轻俊杰纷纷暗自运功静心。
奇怪的是，如萧轻尘和客栈伙计等常人皆是行动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