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1 / 2)

荀仪顿时一愣,“如此断脊之犬之辞,汝从哪学的,好生晦气。”

“晦,晦气——”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顿时面红耳赤,怒道,“申城小儿,如此无礼,吾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尔竟还敢如此放肆——”

对方并不慌张,倒是若无其事般地坐在城垛上,变戏法般掏出一颗青色的苹果。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下,一点也没有战时紧张气氛的国君啃着苹果,倒是让对方一阵无语,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全军原地休息,以备明日进军攻破申城。”

逢僚佐深吸一口气,打算不与对方纠缠。

敢于在敌城之前安营整顿,对方也自然有其的用意。荀仪自然了解。

申城的军备,尽管有羽司马坐镇操练,但是也因为长期军饷拖久和军械一直未更换,申军不能说是训练有素,至少也称得上是乌合之众。

逢僚佐正是希望申军能出城与柏军野战,哪怕是对方偷袭,柏军在数量和质量的优势之下也不可能落败,比起步卒攻城的进攻惩罚便不算什么。

柏军方才放下长弓,盘膝而坐,只见城墙上突然抛下一根粗绳,结缀着一个用于缒出的桶状物,一位男子正蹑手蹑脚地打算溜下去。

“国主!您在干什么啊国主!”

逢僚佐一时没回过神来,很快便扯着嗓子大呼:“快,快去,别让申君跑了——”

却不想等柏军匆匆赶到,对方突然停住了粗绳,又缓缓上升。柏军愣在原地,刚想要撤回去,只见那位男子又换了一个地方,又降了下来。

“欸,孤又下来了——”

“欸,孤又上去了——”

不用多时柏军也摸清对方不过是在以逸待劳,渐渐也放慢了步子,静静地看着荀仪上下反复横跳,有点吃惊。

平日尊贵的诸侯王,要么君临庙堂之上威服八方,要么统领万军攻伐异国,哪里有眼前这么抽象的。

反应过来的柏军也意识到,就算对方真得溜下城墙,也难以逃到什么地方去。

知道对方不在上当后,荀仪也十分知趣地收回了粗绳,然后被一群心惊胆战的守军带走。

“国主这又是为何?”羽恭默默潜伏在柏军的视野盲区,全程看下荀仪的一举一动,表示有点不懂,“如果是为了倦怠敌军,可敌军并非看不出来,不是收效甚微吗?”

荀仪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答道:“不是为了一时的干扰,只是要让柏军知道孤要是想逃,随时都可以离开。”

羽恭一愣,细细琢磨些会,接着说道:“这样柏军就要时时提防国主可能的行动,通过此举来干扰柏军的进攻节奏——”

“最关键的地方,”荀仪挥手指示守军继续防卫,转头对羽恭笑道,“要驱使对方自己选择速战。

“以申国的体量,与柏国打持久战撑不过一周,可能柏军的攻城武器一到申城就会失守。

“申国若是想要取胜,便只能靠在速战中给对方造成急剧的兵员衰减,然后逼对方进入静坐战甚至无条件和平。”

羽恭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道:“国主每次的计谋感觉都非常冷静啊,就好像是局外人在给下棋者做指导一般。”

荀仪下意识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才轻轻答道。

“和局外人,也没有差多少吧。”

“好了好了,”荀仪不给对方仔细琢磨的时间,一拂袖,快步走离城墙,“孤的滑滑梯还要再加工一番。”

看着城门前那用粗布遮住的怪异东西,羽恭再一次回想起荀仪昨日所说的话。

“国主很轻松就能把别人的节奏给打乱,云里雾里地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这也在国主的计算之中吗——

“难道说,”羽恭虎躯一震,“臣就是因为都过容易被人带节奏,所以才会一直被人戏弄吗?”

他从腰间的布包寻出一把小刻刀和竹片,认真记下自己刚刚的想法,然后轻盈地跟上荀仪。

…………

申城主街道上,基本是看不到什么店铺。唯一称得上热闹些许的地方,便是客栈星栏阁。

也许今日受到战争影响,正午时分竟没有一个人。于是,她便提前整理起桌椅,带着轻缀着午夜繁星般幽蓝的眼眸,余光中刚好瞥见一双抓在桌缘的小手和半掩在桌下的脑袋,那对不怎么听话的狐耳低垂着摇来晃去,让人难以不发现。

“晓晓。”

秦霜轻声呼道,对方的耳朵立刻立直,一双淡红的眼睛慢慢探出,可怜巴巴地看向秦霜。

“一样吗?”

秦霜也未多问,对方连忙点了点头,差点磕到桌角。“谢谢星语姐姐。”

很快一碗冒着白汽的清面端了上来,只是菜叶很明显地更少了。“星语姐姐,好像,要打仗了吗?”

“没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秦霜轻轻揉着对方的脑袋,俏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原本古典美人的底子上又附上一层难以接近的神秘感。

“你呢?”秦霜反问道,画般的柳眉若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那丝微的颦眉,和想要表达出来的担忧。

“柏国和妖族关系向来不善。”

“所以,晓晓要尽快找到哥哥,”狐晓抬起头,沾在嘴角的残渣并未影响她认真的模样,“而且,申君说,滑滑梯,很有意思。”

“滑滑梯?”

秦霜低声重复道,看向狐晓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关切。“晓晓没有被骗,是真的,真的——”

狐晓嘟起嘴嘀咕着,但眼睛已经没有再去看秦霜,大概是这种怜爱般的眼神让她深受打击。

“而且而且,”狐晓突然补充道,“听太史说,申君好像有把握能击退柏军。”

秦霜在听到“太史”时眉毛稍稍扬起,在听完后则又压了下来,这次就明显了许多。

“嗯——”

但她习惯了不多做评价,只是摸着狐晓摆来摆去的耳朵,看着夕阳西下。

…………

“北将军,您请。”

“逢大人多礼了。”

一番互吹后,两人也坐入烛光闪烁的营帐中。

“有了北将军带来的这些人手,攻下申城更是易如反掌啊。”

北将军一时没明白:“只是攻城车还在后方,想要破城还是有些困难啊。”

“北将军,”逢僚佐推酒笑道,“这里就要在下献丑了。我有一计,可使申城在今日之内便可拿下。”

“今日?会不会太快了?”

北将军并不是质疑逢僚佐的计策,但还是谨慎地问道。

“北将军有所不知,这荀申倒是个狡诈之人,我怕夜长梦多,哪个巡夜的不注意便把他放跑了。

“而且,想来申军觉得我方辎重未至,一定以为我军必不会在今日进攻,若是我方趁夜突袭,定能杀其个措手不及!”

“确实如此,”北将军点头称赞道,“只是不知道,逢大人要如何打开这申城城门?”

逢僚佐轻蔑一笑:“外面打不开,我们可以让它自己打开。”

…………

申城午夜的寒风很冷。

不仅是因为经久未修的城墙有数个裂缝,还有那个该死的荀申——

自己本是朝中高官之子,本应坐享荣华富贵,今儿却沦落到这种布衣的待遇。

但是很快,他就可以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正如以前一样,申城的城防在换岗中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在接班或意外时,会出现城门无人看守的情况。

而守在城墙上的官兵,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阻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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