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独孤家的贱种(2 / 2)

与瑾那种动不动就尖嗓子高音量骂人的态度回异,桔梗在人前说话总是轻柔婉约,别有一股魅惑他人的魔力;不过萤却知道,叫怕装的再好,桔梗话语背后,尽是掩藏不住的暴戾情绪。

萤硬是不说话,一来赌气,二来嘴巴真的很痛。眼前人油盐不进,死活不开口,桔梗气得夺走女仆人手中的木板子,倾注全身恶气,用力扑去萤的额上。

血,流出来了。

从左额角渗出,沿着银雪的长发往下染,渐渐连左半边脸都有血水溢出。萤闭上左眼,避免血液流进眼眶内。仅存的右眼,眼神仍旧坚定而清澈,仿佛看透桔梗的外表,直视其内心。

血缘上是出自同一娘胎的姐妹,但双方却像不共戴天的仇人。桔梗面对萤,永远都是这样子高高在上,从来不把妹妹当成人来看。

那头雪白色的头发,一对紫色的眼眸,正是其出身下贱的证明。

只有黑头发黑眼珠,才是正统八和国人。

“还不肯说吗?”

一拳揍向萤的小腹,直接把她的肚子都打得凹进去。一拳之后,再来一拳。

桔梗是十四岁,而萤是十二岁。双方的体格及力量,其实相差无几。纵使如此,全力地挥动拳头,打在瘦小的身体上,还是十分痛。尽管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可是萤的嘴唇仍然紧闭,连半条缝都不愿露出来。

终于打到第九拳后,桔梗的手感觉肿痛,皮肤发红。轻轻揉搓一会,狠狠瞥了萤一眼。

从小到大,无数次欺凌与毒打,萤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怕打到皮开肉绽,她都不痛不痒似的,比任何人都更处之泰然。仿佛重锤砸在棉花中,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令桔梗说不上的厌恶。

“哼,真是打不死的贱种。”

“算了吧,都不是第一次了。”

瑾望向遍体污浊浑身残破的萤,不禁感到头痛。

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要是十岁“初华”前把她杀掉,就没有现在那么多事了。

“里斯。”

“是。”

萤的亲生父亲,一直都把头埋在地上的白发男人,适时应了一声。得到瑾的允许,此时才敢仰头。在眼神的示意下,里斯即时谄笑,对女儿好言相劝。

“十七皇子为何要单独召见你呢?能否告诉爸爸?”

无言。

“好女儿,你也不想爸爸连带受罚吧?”

不语。

“萤啊……我的萤宝啊……莫非是哑了吗?呜呜呜……”

里斯假哭一会,也不装了,摊手道:“抱歉呢,瑾。如你所见,我们的女儿已经到了叛逆的年龄,连爸爸我的说话都不听。”

“真是废物。”

算了,本来就没有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期望。所诠,只是一位战败的西戎人罢了。

“老样子,父女同样锁回去冬泽堂,饿上几天。”

女仆人得令,像拖垃圾般把萤拽过去。里斯喜悦地感恩,伏首跟在女仆人身后离开。待人从侧厅消失,桔梗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多少舒缓一二。

“母亲大人,需要派人去打探吗?”

“皇宫重地,万事密不透风,哪有这么简单。”

“难道真的要等那贱种开口吗?我敢打赌,就算用铁橇把嘴巴撬烂,她都不会说出半个字。”

明明是贱种,明明是废物天赋,可是脾气比牛还铁,一点儿都不会变通。

瑾同样很头痛,按着额头呻吟。

“小瑾,别动气。”

一直坐在瑾左侧座上,二丈夫镛适时站起身,体贴地扶着妻子。

“这样吧,皇宫那边,我会想办法。”

“镛郎有办法?”

镛用力点头,瑾顿时放松下来,对身边男人无比信任。

“又要麻烦镛郎了。”

“请别说那样的话,小瑾。”

“老夫少妻”在秀恩爱,霎时整个侧厅所有人,都努力维持不尴尬的表情。尤其是坐在右侧座上,瑾的大丈夫季华。脸色青一块绿一块,偏生又不敢说出口,满腔妒嫉与怒火都憋回肚子中,样子怪难受的。

冬泽堂位处独孤家西北端的角落,穿过主宅,走过后庭,踩过林地,几乎走上十四、十五分钟才抵达此处。远看像荒废的小屋,由于日久失修,墙身残破,窗户与瓦片均摇摇欲坠。要不是院子内有一隅耕地,栽有新鲜瓜果,以及晾晒着数件衣物,铁定会误以为无人居住。

女仆人将萤当作垃圾丢进院子内,里斯低头道谢,却被人一脚伸进去。当父女同时被塞进冬泽堂后,院子正门即时锁上,外面还特意安排几位高大侍卫站岗。

“哎呀,我自己会走进来啦,何必要用踢呢。”

里斯摸摸自己的臀部,那些人简直没有留手,踢得屁股肿胀起来。他象征性的往围墙外瞄了几眼,“哎哟哟”作痛同时抱起女儿,涕泗纵横道:“苍天啊!可怜我们这对父女啊!”

哭声非常凄厉,不过外面的人听之既不伤心,闻之更不流泪。里斯好不容易才进入房子,紧紧锁好,随即收了哭声,仆倒在女儿耳边小声道:“喂,装够没有?快快起来!”

原本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萤,倏地撑起身。之前还是血流满面的她,现在竟然恢复原貌,仿佛刚才一切刑罚都不存在似的。死气沉沉的瞳孔也焕发出水灵的光芒,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睿智。

“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会被人折手指拔脚甲。还以为母亲大人与桔梗会再过份一点,没想到不外如是。”

“这不是好事吗?”

“一点也不好,这样我回收的罪孽岂不是变少了?”

萤一边抱怨,一边整理自己的辫子。

“难为我在皇宫让侍女细心把头发编成三股麻花辫,好好搭在左肩上,完美的死亡发型,她们都没有好好珍惜吗?”

又来了又来了。

打从小时候起,这孩子就常常说出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说话。虽说听不懂,不过听萤的语气,蛮乐在其中似的,想必是好事吧?

里斯蹲坐在女儿旁边,催促道:“昨天男子会,十七皇子为何特别点名传召萤?能说给爸爸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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