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百态同僚131(1 / 2)

看罢御史台景,何端公回去忙公务,裴靖三人分室而坐,正式当值,公务需等张杂端散朝回来才能安排,朝会顺利的话也得再等半个多时辰。

裴岳二人顶了前任的职,刚好一前一后,无聊之余便转过身去闲扯。

岳瓒对裴靖的身世很感兴趣,寒门素来不易出贵子,而裴靖这般连寒门都不如的庶人孤儿能够高中进士更是闻所未闻,有幸发现一个例外自是大为好奇,像看珍奇动物一样。

裴靖反而觉得惭愧,她出身虽低贱,却拥有旁人没有的机缘,这不能全然归结于她有多努力,也要正视运气于其中的正向作用。

有人才华横溢却报国无门,有人鹿鹿鱼鱼却得居高位,有人对仕途前程孜孜以求,有人对鱼和熊掌挑三拣四……她是形形色色的众生中罕见的幸运儿,得遇伯乐贵人、良师益友,若如此还不能出人头地,那她当真要认真反思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用心和努力。

岳瓒不以为然,他认为一个人有大气运也是种本事,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行善积德,所以这辈子老天慷慨赠予,运气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裴靖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必然是因为足够优秀,诸天神佛皆认可,才愿意庇护,助其一臂之力,不应当妄自菲薄。

裴靖朝他拱了拱手,很感谢他的一番宽慰。

“言至此处,在下可要多说裴侍御几句,”岳瓒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裴侍御还是太年轻了,方才在外面,何端公那番话不过好心点拨而已,你且听着便是,怎能追根究底呢?初来乍到便惹官长不高兴,当心以后啊!”

“多谢岳侍御提点。”裴靖再次称谢,但始终怀疑何端公所言。

若是要事,文御必会告知,若非要事,何故大发雷霆?

或许眼前这人知道点什么。

她这般想着,偷偷觑了岳瓒一眼,但见此人眼波平静无畏,面容方正轩朗,回想其言行举止,腼腆且充满善意,不像是奸诈狡猾之辈。

其人家族背景亦干干净净,出身虽高,表面关系却不冗杂,与她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当下不免心动,决定主动与之交心,探问一番。

“想来岳侍御是了解的,晚辈身患重疾,常年卧病在床,甚少出门交际,亲友不过二三,人脉窄陋,见识鄙浅,未经风浪洗礼,初入官场闻此变故难免担惊受怕,故想多嘴一问,先前行走于市,偶闻朝堂形势复杂,不知是怎样一个复杂情形?”

“这个……”岳瓒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捋了两把胡须,而后缓声答说,“俗话说,世事无常。官场可谓无常之中最无常,君心难测,人言诡谲,眼观不尽,心猜不透,局势变幻、风云不定乃是常态,防不胜防。何为复杂?何为清简?不过阴阳两面,有无相生,是扶摇直上还是身坠渊壑,皆在一念之间,端看裴侍御如何抉择。”

裴靖莞尔一笑,口气谦逊,“不过求一安身立命之所罢了,不敢大发宏愿。”

“哈哈哈,”岳瓒笑声爽朗,“既然如此,有何值得裴侍御担惊受怕?裴侍御从心所欲不逾矩,自然事事顺遂。”

“晚辈受教了,晚辈不过卑不足道之小人尔,此举实属杞人忧天。”

真是滑不溜丢!

裴靖心说。

她本想试探一下对方的立场,谁知这人净说些车轱辘话,圆滑得摸不着边,当下只好歇了心思。

其实对方是何立场于她而言无关紧要,纵使同伴也有可能背叛,何况陌生人,既然看上去不像朋友,便只能暂且当作敌人看待。

她又悄悄瞄了岳瓒一眼,眼前这人的眉眼言辞总给她一种恬然自适的闲淡感,看来不止家境好,且无甚压力,这般悠然品性她听说过不少,不过主角多是逸居不仕的隐士,宦海中却是少见。

“岳侍御可知先前那两位侍御是分管哪道哪州哪县的?”她再度发问,将一个初出茅庐、好奇心爆棚的愣头小子演得惟妙惟肖。

“他们啊……”岳瓒搓着胡须,眯着眼寻思了半天,模棱两可地答说,“好像是北边的……应该是管北边的,只有江北各道御史年末上朝。”

十道观察处置使分时间段出巡,江北六州四月始巡七月归,江南四州九月始巡腊月归,如此猜测倒也没错,然于裴靖想了解的情况毫无帮助。

年逾不惑,内向且安逸,不太了解时局细节,如此性情不走恩荫反考科举,当真有意思。

做官好像比做刺客有趣。

裴靖心里念叨着,道了声谢,回过身去不再打扰。

巳时正,往常这个时间早已散朝,百司公厨开始供给朝食,今天到点却不见各位御史回来,同僚未至怎好就食,众人只得继续等待,等得两眼昏花无心办公,便聚在院子里围观新人。

与其说围观新人,实则只围观裴靖一个,他们将这位台中罕见的年轻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从上三代问到下三代,比诛九族的刽子手了解得都要细致。

得知裴靖十八未婚,话题立马转移到婚丧嫁娶上面,京中谁家女儿年岁几何、议适某氏,谁家儿郎何时及冠、当配某女……这些人脉和关系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成为某个人手中的政治资源,官人远比冰人知晓更多。

闲叙未尽,众侍御陆续归司,朝堂上发生的事便如同他们走路时两袖裹挟的风,随之散播开来——

“温侍郎若非心虚,何不正面回应,一味喊冤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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