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槛花笼鹤76(2 / 2)

晚食时,二人分享了各自获取的谍报。

文城被幽禁在宫观,王皇后则在呼衍安达入城的第二日便触壁自尽了。

呼衍安达得了大邺,准备与进驻朔州的南戎军内外夹击以歼孙闻,但朔州百姓偷偷组了一支义军,南戎人发现时军队规模已达万人之众。

这支义军由逃回朔州的公主军收编,以赵毅为主将,与孙闻相互支援。

阴玄依旧下落不明,此前支援新秦关的花里溪受命带领残军反攻大邺。

太师姚舜、太子少师唐不渝、中书令季玄机等一众名士殉国的消息传开后,唐不渝族兄唐无衰、无衰独子唐齐卿、不渝长子唐齐己与玄机长孙季真士、姚舜门生何欢等人联络河北诸道州县组成另一支义军,兵分两路支援花里溪与新秦关。

“我好想老师,他时常出现在我梦里,和从前一样严厉又慈祥……”宁宴垂下眼,豆大的眼泪滴在手背上,在黑色的手衣上晕开,又滑落到枯黄的土地上。

裴靖抬袖帮他擦净,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世家子弟着民脂、食民膏,遍身绮罗,满席酒肉,尚不如屠狗之辈。”宁宴吸了下鼻涕,往女眷车瞟了一眼,“也不知我那位好表嫂做什么去了,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裴靖“哦”了声,“她被我砍掉了脑袋,还有太后和其他贵族出身的后妃,运气好的话可能还剩几根骨头,运气不好的话已经烧成灰了。”

补刀是个好习惯,不要给对手留下分毫得以苟活和反击的机会。

宁宴吓得瞪大双眼,惊恐地捂住裴靖的嘴,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我表哥的主意?”

“你表哥。”

“那就好,吓死我了!”宁宴拍了拍胸口,随即兴奋不已,紧紧握住裴靖的手,难掩内心的惊喜与热切,“太好了!你帮我大母报了仇,又帮我大父消了恨,你是我宁家的大恩人,我必要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以身相许大可不必。”裴靖试图抽回手,宁宴却像是整个人都黏在她手上一样,一拽整个人都跟着晃,“你想让人误会你和阿迟有一腿?”

宁宴“嗖”地缩回手,委屈小狗似的抱膝团成一团,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高高的马尾掉下来遮住他半边脸,他扁着嘴一下一下吹着发丝,“没关系,下个月我便可以以身相许了,至时你可不能反悔!”

裴靖无奈叹气,“说话算话。”

宁宴喜滋滋地挤到她身边坐下,两人像两只瘦长的黑猫似的紧紧挨在一起。

“其实……表哥有时也挺残忍的。”

“怎讲?”

“你别看他整天含情带笑的,其实心有点狠。”

裴靖认为宁宴说得对,文御就是个笑面虎,专搞背地里使坏、软刀子硬磨这一套,还特别喜欢看人笑话,喜欢让人下不来台。

“李氏是他亲祖母,小李氏又嫁给他一年多,他说下手便下手,丝毫不念旧情。”宁宴叹着气,颇有些为之打抱不平的意味,“她们只是被家人送进宫的寻常女子,身不由己,何错之有呢?”

“错在一心牟利,却看不见奉养她们的人,倘若一心为民,两边定不会势同水火,你见过哪个知事明理的皇帝同忠良对立?”

那些千金之女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有的是机会外出,或走亲访友,或巡查庄园,比寻常人家的女儿拥有更多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

“她们根本没有为民请命的意识。”裴靖亦是叹息,“倒也不能全怪她们,毕竟父母师长不可能教这些,她们也没有体验过,又怎能理解书上寥寥几个字背后掩藏的是何等的惨烈。”

“她们正如槛花笼鹤,从一个珍贵的笼子里,去到另一个笼子里,全靠饲养活着。”宁宴双手撑着身后,望着星辰,感慨万分,“母亲常说,男人一直在用道德礼教驯化女人,试图驯化成听话又可爱的玩意儿,用时推出去当靶子,不用时便收回来做宠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长公主高见。”裴靖由衷佩服能够看穿到这场阴谋并勇敢说出这番话的凉国长公主,“他们一边推崇道德礼教,一边从不遵守,束缚女人在楼阁,又鄙视女人故步自封。”

“但并非所有人皆如此,老师、表哥、我都不是这种虚伪的人!”宁宴坐直身体,“我也断不会去结交这样的朋友,你可不能把我跟他们划到一起,只要你肯用心了解我,便一定能发现我的优点铺天盖地、闪闪发光!”

“你属孔雀的?”裴靖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人,如若不是,为何随时随地都在开屏,一身黑衣裳都都穿出一种花里胡哨的感觉。

“我这叫展示自身优势以求佳人欢心。”宁宴得意地昂首挺胸,暗黑的面具在月光下发光,“不是我吹牛,我起码能甩他们八百条街!阿迟除外,我让他一条街!”

“瞧你……”

裴靖刚想笑话他两句,却听见杜鉴的声音自太子车辇前传来。

“臣太子司议郎杜鉴请见太子殿下,有事恳请太子殿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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