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随侍常熟诗叹韩信(2 / 2)

其四

天谴孤儿寄海南,杵婴高义尉佗堪。

土官争说存韦姓,如意酖亡戚氏哀。

韩信,泗水郡淮阴县人。西汉开国功臣、军事家,与张良、萧何并称“汉初三杰”,又名列中国古代“兵家四圣”之一,是中国古代军事思想“兵权谋家”的代表人物,后人奉为“兵仙”、“神帅”。

韩信本为平民。他性格放纵而不拘礼节,既未被推选为官吏,又无经商谋生之道,常常依靠别人糊口度日,许多人都讨厌他。韩信曾经多次前往下乡南昌亭亭长处吃闲饭,接连数月,亭长的妻子嫌恶他,一早把饭煮好,却不给韩信准备饭食。韩信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离去不再回来。

韩信饿着肚子在城下钓鱼,旁边有几位老大娘漂洗丝棉,其中一位大娘看见韩信年纪轻轻,眉间透着一股英雄之气,却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猜想他也许是饿的,就拿出饭来给他吃。谁知韩信天天如此,那位大娘也一直拿饭给他吃。几十天过去了,直到大娘的丝绵漂洗完毕,不会再天天来到河北了。韩信得知,很感激地对那位大娘说:“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老人家。”大娘听了十分生气地说:“你一个大丈夫却不能养活自己,有所作为!我只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难道是为了你的报答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韩信听了,似乎突然醒悟一般,冲着大娘的背影“扑通”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淮阴城中的屠户中有个年轻人看见韩信无所事事,就羞辱他说:“你虽然长的高大,喜欢佩带刀剑,其实是个胆小鬼。”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居然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甘于受此“胯下之辱”。从此以后,满城的人都笑话韩信,认为他确实是个胆小鬼。

秦末大乱之际,韩信似乎看到了施展才能的时机到来了。于是投奔到项梁、项羽麾下,多次向项羽献计献策,却没有得到重用。韩信转而投奔刘邦,经夏侯婴推荐,拜治粟都尉。韩信多次与萧何交谈,萧何对他的言谈感到十分惊奇,认为他是一个难得的帅才。到了南郑,韩信估计萧何已经向刘邦推荐了自己,可能是刘邦不肯重用他,就趁着夜色逃走了。于是上演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著名喜剧。追回韩信,萧何却受到刘邦的严厉斥责,但萧何回答说:“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萧何的理由很震撼,如果大王只想做一个关中王,就无须重用韩信;如果想要夺取天下,就非重用韩信不可。成也萧何,欲谋帝业的刘邦居然听信了萧何!

于是,刘邦“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拜韩信为大将。韩信也为刘邦制定“汉中对策”,申军法,定下夺取天下的大计。后来,刘邦兵败于彭城,韩信先破楚军于京、索之间,平定魏国,请命北伐拿下代国。刘邦收其精兵后,背水一战,击败赵国,又派人降服燕国。后来支援刘邦以及清除项羽派往赵国的奇兵,同时平定剩下的赵国城邑。刘邦成皋兵败夺其精兵后,奉命攻打齐国,拿下齐国后又全歼赶来支援的龙且二十万楚军。韩信攻打楚国,项羽恐慌,与刘邦签订鸿沟协议。刘邦听从张良、陈平计策,撕毁鸿沟协议,追击项羽失败。汉五年,韩信带兵会师垓下,围歼楚军。项羽死后,韩信却被解除兵权,徙为楚王。韩信到了封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南昌亭长,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好一个韩信!恩怨分明,赏罚分明!

后来因人诬告,韩信被贬为淮阴侯。不久,吕后与萧何合谋,诱杀韩信于长乐宫钟室,夷灭三族。败也萧何,坦荡耿直的韩信居然也听信了萧何!

韩信的悲剧,固然有其自身的原因,但归根到底还是得到天下的刘邦忌惮他,所谓“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就连当年月下追回他的萧何也成了置他于死地的合谋人物。“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之谓也,岂不悲哉!

李振钧的《书淮阴列侯传后》(四首)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表达了他对韩信的同情和对专制政治的批判。其一“登坛一对信奇才,钟室呼天剧可哀”两句,将当初萧何月下追回、刘邦登坛拜将之盛与吕后跟萧何合谋擒杀于钟室之悲两相对照,一个“悔”字,意味无穷。其二将韩信让当年羞辱自己的屠户担任“楚中尉”与刘邦封赏一再背叛自己的雍齿为侯进行对比,指出两人用意截然不同,实在耐人寻味。其三感叹告发韩信谋反之辞原本无凭无据,本不可信,刘邦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连月下追回他的萧何也成了置他于死地的帮凶,最终造成了韩信的冤死。其四以吕后专权致使尉佗自立为“南越武王”和残害戚夫人刘如意母子的故事,与此相比,韩信之冤,也不过是众多冤案中的一个而已。李振钧以此表明在帝王专制的时代里,为了维护帝王的权威,维护权贵们的利益,什么样的冤案都有可能制造出来。

读史使人明智。经历了父亲代人受过无端遭贬的事件,读了《史记》,读了《淮阴侯列传》,十八岁的李振钧对专制统治和官场黑暗有了更深刻、更清醒的认识。对于历史人物的褒贬,也表现了他对于政治的冷峻思考。

汪正珠读了这组诗后,沉默了许久。她只用隐含忧虑的双眼看了看李振钧,没有说话。李振钧问她看法如何,她才说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个‘习’,无非‘义’‘利’二端。‘义’者,均也;‘利’者,独也。重‘义’者近善;重‘利’者易恶。”李振钧听了,连连击掌,高声说:“夫人一针见血!海初自愧弗如!”汪正珠接着说道:“高祖、吕后虽富且贵,然一心独霸,不能分享与人,故易恶;漂母虽贫且贱,然犹能分享与韩信,故为善,为仁。”李振钧连声说:“精辟!令我醍醐灌顶!”汪正珠话音一转,调侃起李振钧来:“夫君的名字里既有‘钧’有‘亭’,还有‘衡’,将来如果发达,肯定是一个秉持公正的仁义之官!”李振钧也一半认真一半调侃道:“谨记妻言,谨遵妻命!”

从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只有别人为他喝彩的李振钧,这一次竟在妻子面前甘拜下风,一再为她喝彩,实在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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