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一种爱，叫相濡以沫（下）（1 / 2）

四十一

李启中虽然只活到五十九岁，但他却创造了一个重度尘肺患者的生命奇迹。

当年和李启中一起在小煤窑里挖煤的乡邻，得尘肺的不少，去世的也很多，并且绝大多数都是在犯病之后五年左右离开人世。而李启中却挺了十四年，成为同行中的传奇。

每每说起李启中创造的生命奇迹，很多乡邻都会竖起大拇指：全靠谭世英照顾得好，全靠那些娃儿舍得花钱。这就是爱的力量，是亲情的力量，是对患病亲人生命的坚守和永不放弃。

这一点，谭世英做得很到位，感动了不少乡邻。

每次去岳溪赶场，谭世英都会给李启中买精肉和其他有营养的食品，从没心疼过并不充裕的钱。每次李启中病重，谭世英都会第一时间去喊医生，哪怕是深夜，从没耽误过抢救和治疗。每次李启中住院，谭世英都会程陪同和护理，从没放弃过对李启中的抢救和治疗。每次李启中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拒绝接受治疗，谭世英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劝不了就发动孩子们来劝，从没因此说过李启中半句不是。

李启中生病后的十四年里，五个儿女在救治继父这件事情上，从来不讲条件，竭尽全力履行着为人儿女的义务和责任。其中，付出相对较多的，正是李启中极为信任和依赖的小儿子李勤俭和小儿媳安芬。

每每公公病重住院，安芬都会在第一时间往李启中的农业银行卡里汇款。这一点，不用谭世英担心，更不用李勤俭操心。谭世英只需要把丈夫住院的消息告诉小儿子，李勤俭再告诉安芬大致的汇款金额。剩下的事情，安芬会办得利利索索，从不说三道四，从不拖泥带水。

很多时候，李勤俭说汇一千，安芬会打两千；李勤俭说汇两千，她会打四千，每一次都是第一时间汇款，每一次都会只多不少。

有很多次，为汇款给继父治病，李勤俭和安芬都要找人去借，生怕耽误了继父的治疗。特别是两人结婚的头几年，李勤俭工资低，安芬没有固定收入，儿子李岩经常生病，还供着一个按揭的小房子，标准的“月光族”，经常需要借钱为李启中治病。

那时，李勤俭、安芬夫妇的经济压力确实很大，一接到母亲谭世英的电话，第一反应就是继父又住院了，又该借钱寄回去了。

那时，比经济压力更大的，是对继父病情的牵挂或是忧虑，以及李启中又拒绝服药打针。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李启中之所以屡屡拒绝治疗，大致有三个原因：怕给孩子们带来过重的经济负担，心疼一直用心照料自己的妻子，尘肺没有治愈的可能。这些原因，每一个都让李启中非常纠结，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放弃治疗。特别是最后一条，屡屡打击李启中坚强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看着当年和自己一起挖煤的兄弟们一个个因尘肺而死去，李启中的精神压力很大，数次想放弃治疗。

去世前，李启中多次在电话里对李勤俭讲：“小儿，我这个病没啥子搞头，早晚都是个死，要不是你们几姊妹花钱用药保着，我坟上的树子都己经很高了。”

李启中是个善良的男人，具有很强的奉献和自律意识，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怕给后人添麻烦。他数次想要放弃治疗，并非他不留恋这个有情有义的人世，而是不愿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经济和精神负担。

那时，每每李启中拒绝服药打针，谭世英都会第一时间给小儿子打电话。因为谭世英知道，李启中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幺儿，很多时候也愿听这个幺儿的劝导。

每每此时，李勤俭都会第一时间往家里打电话，耐心地做继父的思想工作，让他放下包袱，安心治疗。

每每此时，李启中都会讲同一番话：“小儿，为我这个病，你们几姊妹花钱太多了。你们都有自己的家，还有孩子，需要钱的地方很多。我这个病，没什么搞头。”

每每此时，李勤俭都会对李启中讲同一番话：“这是我们这些后人应该做的，换成谁都会这么做。不这么做，我们的良心何在？我们还怎么去教育自己的细娃儿？”

每每此时，安芬总会站出来，用女人特有的细心和体贴，让继父重燃生的希望。这方面，安芬甚至比丈夫强很多倍，她总能找到说服继父的切入点，每一次都马到成功，屡试不爽。

安芬选择的切入点并不复杂：亲情，李启中至死也放不下的浓浓亲情。

二〇一一年春节前夕，李启中再次病重，并且拒绝住院，态度并以前任何一次都坚决，谁劝也不好使，还打来电话让李勤俭、安芬回去一趟，说是想看看小儿子、小儿媳和孙子李岩。

那时，李勤俭正在辽宁大连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根本无法脱身。他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向继父解释不能回去的原因，更不知道该如何劝继父继续接受治疗。

安芬在电话里的一番话，让李启中重新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心。

安芬讲：“这次您幺儿真回不去，能回去肯定回去了，他都哭了好几场……您那病又不是癌症，坚持用药就没事……明年老妈七十一岁生日时，他们五姊妹都回去给妈妈祝寿，我们都回去看您，您的孙子们都回去……”

见孩子们最后一面，成为李启中坚强活下去的最后理由。

谁知，当谭世英七十一周岁生日来临时，大儿子李善明、小儿子李勤俭都因工作上的事情走不开。

于是，后来才有了小女儿李建霞“强迫”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一起回老家过年的建议，才有了全家人都回去提前一年给李启中庆贺六十大寿一事。

四十二

二〇一二年农历正月初三夜里，也就是儿女们提前一年为其庆贺六十大寿十天后，李启中突然病重，被紧急送往CQ市KZ区岳溪镇人民医院急救室抢救。当时，李启中的情况很不好，呼吸不畅，脸色青紫，己然说不出话来，需要二十四小时吸着氧气、打着吊瓶。

继父犯病时，李勤俭、安芬并没在老家。夫妻俩闻讯赶到医院，见到李启中病重的样子，多少有些发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安慰继父别急，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边李勤俭、安芬两口子不知所措，谭世英却在一旁忙乎开了，不急不缓地收拾着她让大孙子李俊逸从山上老家背来的一大包东西。

当李勤俭看到母亲一一拿出那些她精心准备的住院用品时，鼻子一酸，泪水不争气地盈满眼眶，有些看不清母亲的模样。

从锅碗瓢盆到卫生纸餐巾纸，从拖鞋到洗漱用品，从继父的刮须刀到换洗的内衣，只要是能想到的东西，只要是住院能用上的物品，谭世英全都从家里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