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一种爱,叫相濡以沫(下)(2 / 2)

安芬也有些吃惊,问婆婆带这么多干啥,说有些东西在岳溪场买就行了。

谭世英头也不抬,一边收拾那些东西,一边回答小儿媳的问题:“你二叔一住院就要住好多天,需要的东西多了,哪能啥都去买?”

安芬回答:“这次大伙儿都在家,不用您一个人在这里服侍,您回山上休息,我们几姊妹排班,轮流在这里照看二叔。”

听小儿媳妇这么讲,谭世英当时就不干:“你们谁在这里我不管,反正我要留在医院,你们二叔离不开我。”

当时李勤俭还不以为然。后来经历了的一系列事情,他才知道母亲所言不虚,病重的李启中确实离不开谭世英的呵护,一时半会都离不开。

接下来的四天五夜,除了初六下午回老家取行李,谭世英一直守在李启中的病床前,几乎一步也没离开。

初三那天早上,谭世英收拾完那些住院用品,领着小儿子李勤俭到一楼给李启中办理住院手续。就这会儿功夫,李启中就找了谭世英好几次。他己经习惯妻子的照顾,换成任何一个旁人他都不舒心。

因为手上扎着针管,鼻孔里戴着氧气管,李启中呼吸困难,行动不便,嘴角不时流出口水。每每此时,谭世英都会用柔软的纸巾或温热毛巾拭去。

待李启中从急救室转移到普通病房,他的病床前立马被谭世英带来的东西摆满了。

谭世英带来了好几条毛巾,不时在脸盆里倒进一些热水浸透拧干,不停地为李启中擦拭脸庞,擦去嘴角的口水。

住院这几天,李启中一直呼吸困难,夜不能寐,连吃饭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只能偶尔喝点稀饭。

为了让李启中随时能喝上温热的稀饭,谭世英找亲戚借来电饭锅,还弄来一些大米,在病房里熬好稀饭,用碗盛出来,往锅里放上清水加热,再把盛稀饭的碗放进去保温,保证李启中随用随取。

此时的李启中己经基本失去行动能力,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病床上吸氧和输液,连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能亲历亲为了。

每到李启中进食时,谭世英都会端着一碗稀饭坐在病床上,用勺子盛出来,先放在嘴边吹开热气,再一勺一勺地喂给李启中,不时还要拿纸巾,轻轻地为李启中擦拭嘴角的食物残渣。

因为担心病房冷,谭世英还从家里带来了电暖风,照着李启中病床的方向,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着。

李启中住院期间,不时有家人、亲戚和李勤俭的同学前来探望,带来了一些水果和补品。只能喝稀饭的李启中己经无法享受这些。可他心疼老伴,总是用含糊不清的话让谭世英多吃点东西。

看得出来,虽然己经不表顺畅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李启中一直牵挂着妻子,牵挂着谭世英的安危,牵挂着谭世英的一切。

李启中病重前,不止一次地跟小儿子李勤俭讲:“你妈妈岁数大子,越来越张巴(方言,“迷糊”之意),头还经常发晕,到了晚上走路摇摇晃晃的,她一个人出门,我一点也不放心。”

那些天,谭世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李启中身边。因为她有预感,丈夫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正月初六下午,当几个孩子坚持要让谭世英回山上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到岳溪场定居时,她说啥也不愿走,说等两天再说。

当时,李勤俭己委托初中同学在岳溪镇人民医院对面租好了房子,并己打扫完卫生,只等搬东西入住。

当时,李勤俭只有一个想法:尽其所能,让继父感受到孩子们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抢救和治疗。之所以在岳溪场给二老租房子住,也是想告诉继父要挺住,以后再犯病,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一切都会方便许多。

几个后人之所以坚持让谭世英回山上收拾东西,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让母亲回家好好睡一觉,因为那些天她实在太累了。

在孩子们的坚持下,谭世英哭着离开了病房,李启中也是满眼的不舍。

谁也没有想到,谭世英走的当天晚上,李启中就进入了回光返照状态。

正月初六晚上八点半左右,一直躺在病床上艰难呼吸的李启中突然不再那么喘了,脸色也由青紫变得正常,还坚持要下地,要吃饭,要喝水,要自己去上厕所。

李勤俭和安芬不懂这是回光返归,还天真地以为继父的病情好转了,以至于每当谭世英打来电话过问李启中的病情时,他们都说好多了。

当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李启中,不停地要找妻子谭世英,总问“去哪里了”,总问“啥子意思”。

公元二〇一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农历正月初七。这天早上七时四十五分,李启中带着对妻子谭世英万般牵挂和对孩子们的深深眷恋,伴随两行清泪,安静地睡着了,从此没再醒来。

当天上午,当乡亲们把李启中的遗体从公路上抬回自家堂屋时,谭世英捂着嘴,摇摇晃晃地跟在众人后面,无声地哭泣着。

李勤俭上前搂住母亲,告诉她不要悲伤,因为李启中终于解脱了。

谭世英泪流满面,什么也说不出来,伏在小儿子肩上无声地抽泣着。

两天后,也就是正月初九凌晨前见李启中最后一面时,谭世英伏在打开盖子的灵柩上,默默注视着静静睡去的丈夫,泪流不止,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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