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山回路转不见君（2 / 2）

“那它们的唾液有什么用呢？”

“用处可大了。”桥信说，“我爹娘有一种独门的毒药叫做诉衷情，人一旦中了这个毒，无论你问他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用它来审问犯人是最好用的。雪蜥就是配制诉衷情的关键药材之一。”

我想，他可千万别拿这个药来对付我啊，我才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在利用他来偷听我祖父的轻功指导呢。我赶紧转移话题：“那就没有好一点的用途了吗？”

“有啊，比如说有的人偶尔撞伤了脑袋，结果忘了以前的事，雪蜥的毒液能帮助他们想起一些来。不过，这似乎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

毒物和药理是尹氏夫妇最擅长的东西，桥信作为他们的养子，对这些自然也是如数家珍。我又继续问他：“只有咱们光明顶的后山有雪蜥吗？”

“那倒也不是。”他说，“这些年来我和我爹娘跑遍了各地的雪山，什么长白山啊，还有葱岭啊，天山啊，都去了。这些地方也多少有些雪蜥的，只不过非常罕见，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就那么十几二十只，找雪蜥如同大海捞针。而光明顶后山这小小的一块，据我爹娘说，起码得有个二十几只雪蜥了。再者说，那些地方毕竟不像光明顶来得方便。明教在光明顶经营已久，从这儿去后山只要小半天的工夫，口粮能准备得很充足，地形也熟。要是出了什么危险，很快就能撤出来。”

“那为什么不在笼子里养几只呢？这样不就什么时候想要唾液就有唾液了吗？”

“因为很难养啊。”说到这里，他不禁开始跟我絮叨雪蜥是一种多么娇气的小东西。给它们喂这个也不吃，喂那个也不吃，它们只吃山上的野生动物。雪蜥还特别怕热，稍微暖和一点的话就生病。还有一点，它们的性子过于凶猛，养在笼中的更为暴躁，一旦它们在笼中对着人吐口水，那就麻烦了。

“那为什么得这个时候去呢？现在还没开春，后山可冷了呢。”

“只能这时候去。”他无奈地摇摇头，“隆冬时节雪蜥会冬眠。它们冬眠的洞穴是确定的，我跟我爹娘前两天早就找好了。按照我娘的推算，大概两三天之内，雪蜥便会渐渐醒来。因为经过了一个冬天，雪蜥没吃东西，这个时候是一年之中它们体力最为衰弱的时候，所以这两天去收集它们的毒液比较安全。等再过一阵子，雪蜥就完全醒了，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它们的藏身之处，就算能找到，要想平平安安地收集到毒液也很难。”

我们边说边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他家。尹夫人看见我，便留我吃午饭，我也毫不客气。毕竟她儿子在我家都吃了那么多顿了，我在他家吃一顿怎么了！尹夫人也说：“这几天桥信总去韦家问韦右使问题，真是麻烦了。”我赶紧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爷爷说他很喜欢桥信呢，还说欢迎桥信经常来玩。”其实，我祖父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这话（事实是我祖父就很少跟我说话），想让桥信多多来套我祖父的话只是我自己的私心。不过，尹氏夫妇听了这话自然很是欢喜——或许在他们看来，儿童是不会撒谎的。在他们看来，我已经将桥信视作我最好的朋友了。

饭后桥信送我回韦宅。临别的时候我对桥信说：“祝你们这次采药一切顺利！等你们回来之后，记得经常来我家吃饭啊。”

桥信有些意外。要知道，之前他来我家好几次了，我对他可没多少好脸色，基本上都是冷冰冰的，怎么吃了一顿饭之后忽然就变得这么友好了？

“好。”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居然显得有些傻气。他还没走出几步，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记得这阵子别去后山了。要是一不小心走错路到了后山那边，记得千万别大喊大叫，安安静静地走回来就行。且不说这雪山之上大喊大叫容易引起雪崩吧，还有那后山的雪蜥，一旦被吵醒的话，那是非常危险的。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你就差点儿跑到雪蜥栖息的山洞里去了。我那天听你大喊大叫，又正在气头上不肯听劝，所以一时情急出手打昏了你，是我鲁莽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千万别跟韦右使和我爹娘说。”

原来那天他打我是这个原因？我怎么会没想起来雪崩这个原因呢？若不是十年前的那次雪崩，韦家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愣愣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慢慢地变成大片雪白背景上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蜿蜒山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