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野性难驯的少年(2 / 2)

想到这里,我又偷偷打开耳房的小门,隔着门缝看了一眼桥信。他长得果然和我们中土汉人不太一样。汉人推崇的古典美人是在白净如玉的面庞上勾勒出纤细精巧的五官,但桥信完全相反。与汉人的含蓄截然不同,他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仿佛在肆意地张扬着自己的形状。皮肤是黝黑的,鼻梁有些粗钝,两瓣嘴唇微凸而宽厚,两只耳朵也大大的。但是,整张脸上存在感最强的还是那一对眉眼:眉毛极粗极黑极浓,眉梢上挑斜插入同样乌黑的鬓角。头发茂密而微带卷曲,虽然已经努力梳过,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那一根根不怎么服贴的秉性,像荒原中不羁的野草。而眉毛下的那双眼睛,更是有我的两三倍大。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黑乎乎的刷子。祖父一直夸桥信长得又俊武艺又好,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可以想象长大后该是多么棒的小伙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张脸总让我想起好多年前在山林里看见过的野性难驯的猴子。

很巧的是,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时候,桥信就仿佛意识到了这一切似的。他向我这儿看了一眼,那双眼睛真是吓了我一跳。大概是因为他眼睛太大了吧,他瞪人的样子好像也比正常人看起来凶得多,那墨黑的双眼里头,仿佛有两团火焰正在熊熊地燃烧着。我又想起刚才他还打了我一巴掌,哼,这人可真是没教养的野孩子。虽然我事后回想起来,我自己的样子也实在不像什么淑女。

尹氏夫妇跟我祖父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桥信的轻功。尹叔叔说:“我们夫妇虽说也粗通一些武艺,但论轻功一道,武林中没有人可以跟韦家比的。桥信这孩子平时跟着我们学些粗浅的功夫,还想,还想……”祖父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让桥信跟着我学轻功,是不是?”

尹叔叔不好意思地笑笑:“韦家的轻功向来是祖传的,我们夫妇自然不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只是今天既然来了,若是韦右使能对桥信的轻功指点一番,哪怕只是一两句,对这孩子来说必然都是受益匪浅的。”祖父笑道:“这话好说,咱们去院子里头,让桥信展示一下看看。”

他们都去了院子中,我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平时我身边并没有一起学轻功的同龄人。走得最近的是姑奶奶家的外孙余启,但他大我四岁,轻功却并不如我。所以,我倒想看看,这个凶巴巴的桥信,跟余启同龄的桥信,轻功比起我来又如何呢?

桥信已经站在我家的院子中间了。我祖父、父母、他的养父养母连同我家上下的佣人们,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稳当当地站在了一棵雪松的树梢上,身法颇为轻灵。雪松的枝桠晃动了几下,枝条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了几团,在风中被吹成了碎屑,阳光下折射着彩色的光芒。

祖父点点头:“不错,不错。”那棵雪松足足有两丈多高,以桥信的年纪,这样的水平确实是不错——余启就不行,他最多只能跳过一丈高的院墙。

但我可不想让他出风头。祖父这样喜欢桥信,万一祖父一高兴,就让桥信做了韦氏轻功的传人呢?毕竟桥信可没有姓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改姓韦呢?更何况刚才他还打了我一巴掌。我想了想,我平时虽然没在那棵雪松上练过,但后院有座阁楼,我常常直接从平地跳到三楼——应该也有两丈多高吧?于是,我二话不说,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然后一跃而起,正好落在桥信旁边的一根树枝上,比桥信似乎还高一些。

可能是因为我太想赢过他了,我这次跳得可真好。不但高度够,落脚的时候还极稳,雪松的枝桠几乎都没晃动,连积雪和枯叶都没落下来一片。尹氏夫妇见了,连声夸道:“真不愧是韦家的姑娘!比桥信还小,但是跳得更稳哩!”

我祖父有些尴尬。“她年纪小,身子轻,所以树梢才基本没晃动。”

我和桥信相继从树上稳稳地跃下平地。祖父对桥信说:“孩子,你的轻功已经练得非常好了,只是准头还不够,所以刚才上树的时候双脚没有踩在最粗的枝上,导致身子有些晃动。我教你一个练习的法子。你练习跳跃的时候,比如说,从平地上跳到二楼屋顶,可以先在屋顶上找一片瓦做个记号,每次都尽量向那片瓦上跳。一开始肯定很难完全跳准,总有那么一尺甚至两尺的偏差,但没关系,你练得越多,偏差就会越小,等到什么时候你每次都能跳到那片瓦上,那这准头就练成了。”

桥信听了,不住地点头:“多谢韦右使,桥信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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