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可惜你是个女孩子（2 / 2）

“爹，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爹放下了碗筷，“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是远远比不上她的……二弟恐怕也不行。”

祖父长长的白色眉尖颤动了一下。许久之后，他淡淡地说：“这点功夫给女孩子也够用了。”

“爹，我的意思是，丫头确实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反正咱们家也没有别的人了……”

“以后她迟早也是别人家的人，怀胎十月不练习，之后功夫还是会废。”祖父不耐烦地说，“再说了，她以后生的孩子跟了别人姓，她把功夫传给了她儿子，那这轻功还姓韦吗？我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家的列祖列宗？”

我爹说不出话来。

祖父继续说：“我已经托你纯揆叔叔在老家村子那边寻访可造之才。等过了年，就让纯揆把人带来，过继到你名下好好教养。”

祖父口中的“纯揆”是他的堂弟，跟祖父早就出了五服，年龄比我爹大不了几岁。因为修炼韦氏轻功难度较大，每一代的韦氏子弟中，能至化境者极少，而大多数韦氏子弟的武功又来源于自己的父亲，因此，绝大多数韦氏旁枝子弟，比如纯揆叔祖父，武艺其实是相当平庸的。只有我太祖父这一支声名最盛，我太祖父、祖父以及受伤前的父亲都算是武林中有姓名的人物。据说叔父的天赋甚至比父亲更高，只可惜天不假年，去世时只有十六岁。

母亲没说话，可我看见她捏着筷子的大拇指更紧了。

我“嚯”地从我的座位上站起来。“那怎么能行？他，他又不是爹娘亲生的，也不是您的亲孙子。”我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大吼出来。

“他姓韦就行。”祖父不以为然。

“那我也姓韦啊！”

“但你以后的孩子不姓韦。”

“那我以后的孩子跟我姓还不行吗？”

“那能一样吗？以咱们韦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你以后的夫婿必然也是出身名门的少年英杰，那样的人能让孩子跟你姓？地位低点的，咱们韦家能看得上？”祖父总是很有他的道理，“况且等我和你父母百年之后，你还能压得住你丈夫吗？要是到了你的孙子重孙子那一代又把姓氏改成你丈夫的姓了呢？再说了，现在江湖上很多人还不知道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女孩儿的事。要是以后公然招人入赘，那么谁都会知道韦家绝户了，谁都会来踩一脚。这些东西，你一个小孩子哪能想得到？”

我气得无话可说。祖父永远是对的。我不应该是个女娃，我不应该拥有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八字。可是这些是我能决定的吗？

这个家我真是呆不下去了。我推开桌子，轻轻一跃就出了厅门。当然，我一个九岁小女孩的轻功练得再好，肯定也是比不过祖父的。只要他想，他立刻就能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拎回来。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眼看着我跳出了韦宅的院墙。

我心里更绝望了。说不定在他的心里，我离开这个家才是更好的选择，说得难听点，我死了更好。他不必被我不吉利的八字克到。他不必在我身上花时间教我武功。他甚至也有了更充分的理由过继一个他从未谋面的韦氏子弟。

我沿着光明顶的山路一直哭着往前冲。（也幸亏我当时已经有了些轻功的底子，不然的话冲得那么快很容易摔死，我后来想想都觉得后怕。）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忽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他抓住了我后背的衣裳，低声呵斥道：“后山是明教禁地。你这小姑娘怎么瞎跑到这里了？是不是不要命了？”

“对，我就是不要命了！”我心中的委屈到达了极点。我对着天空和这无边的白雪覆盖的山岭大喊道：“我死了最好！最好是我从没出生过！”

那人忽然给了我一巴掌。我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也一片漆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他说：“闭嘴！你想死，我可不想死。”声音仍然是低低的，除了我之外大概没人能听得见。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