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生存119(2 / 2)

甲板位置不多,因为福船前部也有船楼,二三十米长、五六米宽的船只被前后船楼以及其他设施占用。甲板不过有六七十平方空地,甲板上是不放货物的,货物都在船舱里。

福船内部因为是水密舱结构,所以没有通层夹板,里面是一间一间的舱室,装卸货物都挺麻烦的。福船是比较优良的货运远洋帆船,操作性、适航性都比较优秀,但是速度就是非常慢了。

不知道这个船队里装的是什么货物。不过你每艘三号福船能够装载达到万石左右的。规模来计算这就是要有十万石左右的货物。石松平有些了解为什么周家说是个大活儿。众力棒眼巴巴地看着十几艘货船慢慢向码头靠拢。

原本很宽大的码头立刻显得狭小起来,两艘头船被前面的人七手八脚用纤绳拉靠了岸,其他船立刻没了地方停,只好落了帆,挤在码头旁。

码头上的力棒们非常高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船多意味着活多,力棒们高兴得直跳脚。互相簇拥着靠近等候周大善人的管家开价钱。

周家家丁们支起了凉伞,桌案,伺候管家周诚在胡凳上落座。

周诚梳着一缕山羊胡子的慢吞吞地喝了几口茶,然后咀嚼着嘴里的茶叶,等咀嚼烂之后把它咽下去这是他年轻时候当海员养成的习惯。他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轻了轻嗓子向旁边的家丁示意了一下。

立刻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家丁爬上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桌子上,大声的冲人群喊道:“船上装的草袋和箱子都有五尺长,两尺宽,身高不过七尺的,就别向跟前儿凑乎了,免得累坏了你们,伤了我家老爷的阴德。和以前的规矩一样。干活之前,周家每人发两碗米粥。”

“周大善人心肠顶尖儿好!就是诚管家您老,也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

众力棒们在脸上堆满笑容,异口同声地拍管家马屁。

然后熟练的从身上掏出碗来,排着队从周管家的面前经过。从旁边的粥锅里接过每人两勺粥也就是周管家家丁所说的两碗粥。

这是管家周诚举起端着茶盏的手,用小拇指挑着人群中几个身量不足的少年喝道:“别再往前踮脚尖儿了,看看你们那身板儿,一旦把箱子摔到地上,虽然货物比较粗笨,不怕摔磕。但是伤了你们几个的身子我如何向乡亲们交代?

回去歇着吧,大热天的别耽误旁人挣钱。平时多吃点儿好的,身体长足了再来!”

说罢,他又满脸慈祥地坐了下去,低头品茶,再不看在他面前走过的人群一眼。

大伙不敢辩驳,纷纷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那几名身高不足七尺的少年人,被大伙看得窘迫不过,几个少年低下头,黯然退出了人群。

在这里排队的人都知道因为什么。其实就是故意找麻烦,显示他的威严,让一会儿谈价格的时候,众人不好涨价。

其实那几个人即使一个人背不了一袋儿,但也可以两个人抬,并不耽误干活儿。

石松亭这时从周诚的面前走过,他看了看石松亭然后低下头继续喝茶水。

石松亭属于这里的坐地户,有很多族人在码头上讨生活。是周家也不敢得罪的势力,虽然他长得比刚才那几个少年还单薄,周管家也装作没有看到一样。

等到领完粥的人们吃完饭之后,号称“活菩萨”周诚放下茶杯,笑着向大伙拱手。

“感谢各位老少爷们来到码头,给我周家捧场。周家也不会亏了大伙,只要将船上的货物卸下来,从码头搬到旁码头上的那些马车上就算一趟。咱家的账房在那边等着,每人每趟会给大伙发一根竹签。”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留点时间供众人将自己的话理解透彻。

众力棒立刻七嘴八舌地回应,“你老就接着说吧。规矩我们都懂!不就是按竹签结算么,自打有了这码头,哪回不是这样?

“对,您老接着说。我们明白明白规矩。我们都是靠身体吃饭的,绝不会坑蒙拐骗,东西也会轻拿轻放的,绝对不给您添乱!”

“说吧,大伙听着呢!”

周管家见众人没有异议,高兴地点点头,笑着从家丁手中抓起一根长半尺,宽一寸的竹签,举到面前:“老夫也是防患于未然,免得起了误会,坠了我们老周家的名头。竹签,大伙看好了,是这种涂了红漆的竹签,上面有的花押。大伙千万别拿错,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这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如果闹得都不好看,甚至闹翻到衙门也是我们周家不想看到的。”

“不会,谁敢弄假的充数,大伙第一个不饶他!”众力棒们有求于人,心里骂老家伙狗眼看人低,口头上却不得不说些场面话来响应。

“那就好!我也知道大家都是实诚人,但是丑话必须要说到前面。”周诚继续点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好似庙里的弥勒佛。

“干完了活,大家凭竹签到我这儿领工钱。每二十根竹签换糙米半斗。或者换铜钱十文,即点即发,绝不拖欠!”

周诚话音落下,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人群立刻如泼了冷水的炭火般炸了开来。底下顿时议论纷纷,还有一些人激愤的举起手来,指责站在台上的周官家。

“什么,二十趟才给半斗米,这也忒黑了些吧。上个月给官府干,还一根签子换一个钱呢!”

“就是这价钱压得太狠了。大伙没法干啊。去年这个时候,可是七根签子就给一斗米!”

周诚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激起民愤。其实也不怪众人抗议。码头距离停在官道上的大车。确实不算远,但是这节码头到大车之间却有一个大斜坡。

这个大斜坡是码头上的石坝,是为了抵挡不多见的天文大潮的。也是为了防止海盗们冲入广州府的一道防线。

大家背着百十斤的草袋爬坡,即便是有经验的老力棒,一天也顶多走四十个来回。辛辛苦苦一天只赚一斗米,累坏了的人自己就能吃掉其中一半。剩下的那点儿拿回家去,也就够老婆孩子们喝上几天稀粥的。

若是类似的活经常有,大伙还咬着牙能答应。可这种大活儿一年也就干一次,今天做完,明天就再无其他营生可做。那就意味着一家大小要挨饿,意味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让众人怎地不为自己而争?

周诚伯将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去年是什么黄历?去年一斤新米不过五个钱,今年这城里,少了十个钱你能买到陈米么?”

“小老儿我是看在乡亲的份上才开这个价儿,不信你们去城里边打听打听,我们如果把这些活儿包给那些疍户家的汉子不给工钱,光给顿饱饭吃,也有人打破脑袋抢着干!”

谁也不敢与管家硬犟,纷纷低下头去,在心里计算自己努力干上一整天,能否给家人赚回一顿饱饭。个别胆子大的,则坚持诚伯按照官府先前的旧例支付工钱,否则大伙就干脆都不接受,任船上的货在码头上晾着。这种情况在每一次卸船之前都会演一遍,当然周家开的那个价格是不可能的,多少会涨一点,具体多少就要看这些人团结不团结了。

那周诚这一回好像有底气一样,丝毫的不受要挟,他咧嘴冷笑了几声,用小拇指点着众人道:“呵呵,还真有人不知道好歹,拿不卸货来压小老儿。我问问你们,家里还有吃的吗?如果不是周家拦过这条大活儿,你们再过个三五天就要妻离子散了。”

周诚这时冷哼的一声:“昨天就有疍户家的头人找过来说要卸我们这卸货,我们周家还是看着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才给诸位留一口饭吃。难道你们不干活儿,我们又找不到人了吗?”

说着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看着面前的众人。

这时人群中站出来几个岁数比较大的人,连忙冲周管家躬身说道:“小老儿,这就跟老少爷们儿赔礼道歉,大爷您说开多少就开多少,小的绝不会压价!”

汉子们纷纷身体闪开去,沮丧得就像一群看到屠夫的绵羊。同时有人嘴里哼哼的骂的那帮贱货。居然想撬我们的口中之事等他们。到码头上来打折他们的腿。

这时石松亭周围就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身边的这些人,石松亭身边围着的都是那些贫苦的疍户人家是来码头上找一口吃的。周诚仅凭三言两语便打掉了众力棒们的威风,他在心内更加十分的得意吓唬几句话把这群汉子戏弄于鼓掌之间。

他收起怒容,重新换上平素里那副童叟无欺的菩萨面孔,笑着道:“这人呢,不能不知足。世事艰难啊,谁活着都不容易。像我们老周家这样考虑乡亲们生活不易,给大家找口找口饭吃的已经很少见了,换了旁人,未必肯照顾你们。”

“大伙心里放明白些,别踩着鼻子就想上脸。还是那句话,每二十根竹签换糙米半斗或者换钱十个,即点即发,绝不拖欠!想干的,站前边来。不想干的,麻烦让一让,别耽误乡亲们挣钱!”

石松亭看着有些蠢蠢欲动的人群,心中暗道不好,如果让周家把这条件推下去,这帮人恨不恨周家放一边儿,但肯定会恨这些疍户的,这样以后疍民就无法来码头上讨生活了,这件事情肯定不能让周诚这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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