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痛(1 / 2)
一年后。
“周总,有人送幅画过来,我放办公室了。”
“好。”
画是刚画完的,油墨还没干。
浓墨重彩的油画,右下角小小的标注:雨后的街道赠ZL苏薇薇。苏薇薇是这幅画的作者,ZL是他名字的缩写,她每次给他画画,都会这样标注,这是他们独有的默契。
现在他面前的那双眼睛重叠起来,变成同一个人,望着他时而欢喜,时而狡黠…
周烈想的出了神。
“为什么把茶室给小陈。”陈艾开门见山,兴师问罪一样站在他面前。
“我今天去上班,他居然告诉我,你让他全权负责茶室!?”
周烈让她把话说完,等她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回答,“是,他比较合适。”
“那我呢?”陈艾尖声,“我怎么办?”
埋头干活的男人耳膜被刺激到,不由眉头一挑,本来尖锐的眼角愈发凌厉,这是他不耐烦的征兆。
陈艾气馁,自动退一步,“人家现在是夫妻店,我没一点自主权,本来说好要给我的…”说着绕过桌子,挨挨蹭蹭试探他。
那天周烈让她提前回家,可她在家左等右等,他始终没去,再上班发现茶室易主,怎么能不着急。
“我没用,惹恼了高老板,他又是你的客户,这下想补救也没法补救,”她推他,哀怨控诉着他的薄情,“我没用了嘛,你就不要我了。”
这招奏效了,周烈拍拍她的手,叹气,“我们俩是我们俩,茶室是茶室,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怕尴尬的话我让他们定期给你发个薪水,你就不用去了。”
这算是给她台阶下了。
陈艾嘤嘤搂住他脖子,“高老板那怎么办。”
“放心,早就没事了。”
她突发奇想,“我给你画幅画吧。”
不顾周烈的拒绝,第二天果真给他一幅画,《负荆请罪》,不同的是背负薪柴的变成妙龄女子,长腿短裙,性感小抹胸,低眉耷眼的对着她面前的“蔺相如”,“蔺相如”是个年轻男子,仔细看是照着他的模样画的,堪堪一个灵魂画手,当晚他就去了陈艾家。
那幅画后来又被她拿走,不知放哪里去了。
周烈长舒一口气,大踏步打开门直奔人事部,他要找一件东西。
周长兴上班后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所有员工翻箱倒柜,文件夹档案袋到处都是,他们翻翻找找,交头接耳,然后埋到文件堆里扑棱棱,其中最忙乱的档案室,两面墙的柜子全部打开,一人高的档案盒堆的满当当,档案室主任正在带头翻找,周长兴看了半天,没人理他,“你们在干嘛。”
“找简历。”
“简历?”
人事部经理跑过来,七月份的天气饶是开着空调也是满身汗,他把手里的东西挥了挥,像挥舞着胜利的旗帜,“在这儿。”
周烈从玻璃门后探出脑袋,“哪呢?”
“这儿。”
他把简历接过来,正是陈艾当初递给他的那一份,手指弹了一下简历,说嗯,就是它。然后关上了门,留外边一众员工大眼瞪小眼。
座椅吱呀叫了一声,档案室主任刚一屁股坐上去了。
陈艾的简历上爱好一栏写着绘画,包括AI绘画,笑死,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AI绘画,为了包装自己,她也是豁出去了,可以想到她绞尽脑汁,堆砌自己的模样,怪不得当初递出来时那么心虚,里面至少掺了一半水分。
“陈艾的简历?”
周长兴对陈艾并不陌生,那些垃圾短信有一半是他处理的。
周烈恋恋不舍的把简历放进抽屉,笑眯眯,“今天怎么过来了。”
周长兴指了指对面的画框,“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早起来收到一幅画,然后莫名其妙找一份简历,到现在九点半,连早会都错过了,是这样吧。”
周烈醒悟过来:“我昨晚打电话让你开会,是吧。”紧接着他说,“我忘了。”说是忘了,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周长兴不由呆了,看来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可怕的是,实际上他的脾气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周长兴素来随和,想不通的时候他会放手让这件事自然发酵,到一定程度原因自然会浮出水面,他摊摊手,“好吧,现在有件事需要告诉你,商会的苏会长约了你三次,都被拒绝,他今天第四次联系我,这次是他本人给我打电话,他说,要见你。是他本人。”他特意强调。
苏会长,苏薇薇的父亲。建筑商会的会长。
“我还是那句话,他是怎么对待自己女儿的,我就怎么对待他女儿。”他安慰周长兴,“安啦,他一建筑会会长,跟我们八杆子打不着,影响不到我们,就这样吧。”
周长兴说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
周烈很无辜,“我什么也不干啊。”
周长兴:“……”
周烈对苏薇薇的态度,让他们难以接受,就像一个肉食动物有天改头换面,开始吃素食,并且拒绝进食肉类。
苏薇薇第一次见到周烈,对他的印象就是:攻击性。他看起来像潜伏在草丛里正在准备狩猎的野兽。
她跟朋友去一个小型音乐会,朋友把认识的歌手介绍给她,歌手叫谈云兮,很美的名字,而周烈站在歌手后面,看起来像是她男朋友。
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间,心如鹿撞。
和她之前见过的男人不一样。他们有教养有分寸,或平和或叛逆,都有迹可循。
只有他。
“周烈。”
“苏薇薇。”
“要去那边吗。”
“好。”
他伸手去扶,以防她下台阶被绊到,苏薇薇的半边身体都绷紧了,谁料他只是虚虚一扶,连衣服沿都没碰到,她松口气,意外的瞥见他脸上盈盈笑意,她脸腾的红了。
周烈全程有种狩猎的乐趣。
这个大眼睛长睫毛,满眼流露着无辜神色的女孩,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公主。
她对他感兴趣,从她眼睛里能看出来。
主要她还有钱,这可太招他太稀罕了。
他当然知道吸引她的是什么,长得帅是一种天然优势,是一种诱饵,一种交换的条件,在这样的诱饵下有无数女人前赴后继,被敲骨吸髓,渣都不剩,这样的事情,他在很早时候就见识过。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色,利用女人的虚荣心理来控制她们,以换取自己想要的。
那时的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觉得人和人的交往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
苏薇薇是在一场球赛中又遇到周烈的。
那时三月份的小雨淅淅沥沥,雨停后的空气难得,她们相约去打网球,隔壁场上就有周烈。
打完球,鬼使神差的跟了他三条街,直到男人下车,问她有什么事。
连撒个谎都会脸红的姑娘,结结巴巴的说着请人吃饭那一套,想干什么,一目了然。
他颇是玩味的看着她,他早就把这个富家女忘了,上次的暧昧只是消遣,本来不怎么熟悉,一没必要二浪费时间,原想推脱掉,女孩圆圆的眼睛,羞涩里又带着执着的神色,让他心口莫名一软,不由自主的说,好。
他就这么答应了,糊里糊涂,在连约会和正常社交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答应了一个陌生女孩的邀约。
这是一个全新的,没有受过伤害的女孩。
喝咖啡的时候,她说你喜欢什么。
周烈顺口说雨吧,喜欢下雨,什么都干干净净的。
女孩就低头不敢看他,他们真正结识就是在一场雨后。
周烈觉得他们不能这样。
然后他们就断断续续的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网上,她给他发短信,他有时间了回,有时候回的快,有时候一两天才回,她都愿意等,等他回消息的时间是最快乐的时间,他是她心底藏着的糖果,一个人时拿出来偷偷尝一口,满心甜蜜与欢喜。
她的想法天马行空,那些孩子气的想法都被他温柔承接,小心的呵护着。
我们今天去写生了。写生。是,郊区的一处老宅子,很有古意。去过海边吗。海边没有。去海边看看吧。
隔几天,她送了他一幅画,海天一色,白色海鸟张开翅膀飞翔,右下角小小的字:赠ZL苏薇薇作。
这是她送他的第一幅画。
一幅两幅,画作越来越多,她的异常举动被母亲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