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 / 2)

她直接躲藏在了阿台背后,这下阿台的手没法搭在她肩膀上了。阿豆抓着阿台的后领子,很害怕:“他们生病了!”

牧时也想找个人躲,林一岚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可思议地说:“我比你矮那么多!”

牧时摸摸鼻子:“一岚,不要那么敏感。”

发笑的病人越来越多了。

最先笑的那两个人却是慢慢熄声,倒在了地上,脸色青紫,脖颈肿胀。

牧时突发奇想:“一岚,这个就叫,‘笑死’。”

林一岚:“……笑死。”

桌子太重,椅子是连成一排的也端不起来,一时间牧时能找到的趁手武器竟然是桌上带豁口的碗。

他一手举碗,一手举勺,面容严肃:“一岚,我们一起杀出去。”

林一岚说:“我觉得其实找个地方先躲一躲也不是不行……”

混乱中,有仓皇逃跑的病人忽然一发狠,直接抓起最好欺负的林一岚往前跑。

林一岚猝不及防被一个近两米的大汉提溜起来当盾牌。

牧时大惊失色:“林一岚!别回头!快闭眼睛!”

他不这么说还好,他一开口,林一岚忽然有种难以控制的反骨心,被大汉提溜的间隙里硬是想偏一点点头去瞄发生了什么。

牧时急得把碗砸了过去:“闭眼闭嘴!”

一张裂开的笑脸在她面前放大。

溅起的不只是血,还有带着温度的肉末。

逼近的瞳孔还没完全麻木,对方也许并不想伤害她,只是难以自控地大笑着,绝望地倒下来。

林一岚闭上眼睛。

“砰——”

“哐当!哐当哐当——”

牧时的不锈钢小碗滚在了地上。

带着温度的血溅到林一岚脸上。

腥臭味浓得让人干呕。

忽然有只手碰到了她的脸。

林一岚睫毛轻轻颤抖,血珠滚下,凝白的面容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有种奇异的静美。

“……别哭。”

大汉发出一声闷哼,忽然松了手,林一岚得以挣脱开。

有人蹲在她面前,轻轻地擦她的脸。

“没事了,”他说,“别怕,睁开眼睛。”

浓重的血腥臭里,林一岚忽然闻到另一种很好闻的气味。

不是香水或者别的什么,她脑海中同时闪过许多场景,却又转瞬即逝。

羽睫轻颤,如脆弱的蝶翅。

林一岚先看到他制服上扣着的名牌。

上面只写着一个“Z”。

她眨眨眼,有血珠从额头上滚下:“你是医生吗?”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冷峭的眉眼。短暂的沉默后,他低低“嗯”了一声。

Z医生扶着林一岚站起来。

她的蓝白病服上沾了很多血,但都不是她自己的。

刚才对着她笑得裂嘴的病人,已经被一把餐刀直接割破了喉咙,正倒在地上滚动,口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Z医生平静地扫视过混乱的食堂,餐刀上血迹斑驳,手上的白手套却依然干净得刺目。

“你怎么才来!”

一个被扑倒的护士喊着他的名字:“Z!镇定剂呢?快给他们打上!”

“镇定剂?”

Z医生摘下口罩,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红白液体,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正要对护士咧嘴的病人。

“嗤——”

餐刀刺下,皮肉划开,迸溅的液体弄脏了锃亮的皮靴。

护士惊恐地瞪大眼。餐刀自病人颈侧斜切入,退出时锋利的刃部从护士眼球上方经过。

Z冷漠的视线,慢慢、慢慢地扫过护士脸上沾到的混合液体,对方的神情也一点点悚然起来。

“哭什么。”

Z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怎么,你也需要镇定剂吗?”

牧时抓着林一岚见缝插针地往外跑:“别愣了姐姐,快跑快跑!”

林一岚踉跄了两步,回头的时候,看见人群中央的Z正在看她。

破败的食堂里,所有颜色都是灰黯的,所以正中的白色制服格外显眼。

衬着鸦羽眉眼,和眼角不知何时沾上的一丝赤红血色,他像那副混乱画卷里的唯一活物。

林一岚心跳如鼓。

Z眼瞳微动,目光又落在牧时紧紧攥着的她的手上,莫名有些危险的阴沉。

牧时打了个喷嚏:“一岚,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怪冷的。”

林一岚说:“牧时,我跑不动了。”

他们已经远离了食堂,不知道绕了几个弯,正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打转转。

牧时闻言慢慢停了下来,还回头笑着说:“一岚,你这体力也不行啊,我们才跑了一小段路……”

林一岚轻轻点头。

然后在牧时松手的瞬间,两脚一软,扶着墙慢慢蹲了下去。

牧时这才注意到她格外惨白的脸:“怎么了怎么了?”

又露出更惊恐的表情:“你不会也被感染了吧?”

林一岚摇头:“没有。我没事。”

牧时看了她一会,虽然林一岚身上沾着那些病人的体液,但是那些血并没有进入她的口鼻。

牧时郁闷:“那是怎么了?总不能是低血糖吧。”

他其实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是林一岚依然低着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牧时问不出什么,就转而左顾右盼,探查地形起来。

林一岚用衣袖一遍一遍擦着脸上的血。

该怎么对牧时说呢?

如果说……她是被吓到了。

被那些癫狂连续的笑声、裂开的皮肉和青紫肿胀的躯体吓到……

林一岚看着蓝白病服上干涸的暗红色。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说出来,会被嘲笑的吧。

缓了缓,林一岚吐出一口气,问牧时:“这里是哪呀?”

牧时已经爬到了窗户上。

他踩着墙面上一些已经老旧发黄的装饰,抱着摇摇欲坠的铁栏杆,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子努力登高远望。

牧时兴奋地对林一岚招手:“你看你看!那边有个院子!”

疗养院窗户外,大多时候只能看见阴森森的树林,但是牧时爬高了,发现另一个方向有一个院子。

似乎是与疗养院直接相连的。

牧时说:“院子那里有栏杆,虽然挺高的,但起码是户外了。翻出栏杆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咯!”

他低头问林一岚:“你想不想走啊?”

林一岚没有犹豫:“想。”

牧时从上头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我也是。”

“说起来,”他说,“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

他的声音压低:“一岚,你也有吧?我知道的,你和他们很多人都不一样。”

“像我们这样的,‘不一样的人’,在这个地方是少数。”

林一岚听着牧时的话,点头。

牧时叮嘱她:“你要小心。”

他要去找通往院子的路,而林一岚需要先换掉身上全是血的衣服。

疗养院内部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复杂,繁复幽深的长廊在这种地方显得很冗余。

林一岚很快找到了大厅,里头正聚集着几个瑟瑟发抖的病人,有医生和护士在安抚他们。

“我们已经安排人给他们注射药物了,”医生说,“没事的,就是忽然发病了,不用担心。”

见到林一岚,有护士给她递来一套全新的病服,又带她到一个小房间换下。

房间里混乱地扔着几件同样沾了血的病服。

林一岚换好衣服后并没有回到大厅,而是悄悄跟在护士的后头。

护士把脏衣服全都收拾起来,要拿去另一个地方。

路上,他遇到了另一个人,抱怨了几句:“D做事就是不靠谱!”

“明明已经给了确切的名单,他还能漏人!”

“听说H被咬死了……”

“啥?他们不是就会笑吗,怎么还咬人?”

“不是不是,H是在‘那里’被咬死的……”

“啊,是K医生。早上好!”

K医生是个小麦肤色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要检查护士们抱着的脏衣物。

林一岚躲了起来,过了好一会,K医生都没有说什么话。

走廊里光线昏暗,窗外青白的天好像无法照进哪怕一束光。

林一岚才注意到自己躲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座钟侧后。

钟身是实木做的,即使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已经腐潮发霉,依然能依稀看出上面的华美雕刻。

起伏的漆料像某种文字又像某种特殊的图案。

又或者……

像小孩子随手的涂鸦。

林一岚的手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轻轻抚过底下的几道划痕,凹凸不平的粗糙木料刺过她的手。

而就在这时,这座哑巴似的沉默大钟,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林一岚慌乱地收回手。

比起质疑一座已经坏掉的钟为什么还会发出声音,她直觉前面的K医生和两个护士更可怕。

“谁?”

见没有回应,K医生给了两个护士一个眼神,三人靠近了那座钟:“出来!”

林一岚转身就跑。

“快追上她!”

“她是不是看见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