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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岚的房间里倒是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头的树影如鬼影,不远处似乎还有一道巨大花墙。

雨没有停,但是在屋子里,闻不到暴雨带来的草木气味,也几乎不能听到雨声。

这里安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过了一会,她听到走廊里有微弱的、轮子滚过的声音。

似乎是那个小铁块,被叫做零的,它进了牧时的房间。

林一岚这才看到铁门下方有一小块活动的区域,刚好够那个小铁块通过。

她环顾四周,打开了柜子,开始检查自己有什么东西。

柜子里放着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没什么特别的。

她注意到自己胸前有一块名牌,写着她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的。

右手腕上有一根红绳,好像只是普通的装饰。

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了。林一岚摘下头发上的黑色发圈,放到柜子上,准备睡觉。

但这时,铁门传来了“砰砰”声。

见没有回应,又“砰砰”敲了两声。

“我跟你说过!再吵我就把你拆了!”

隔着墙,牧时暴躁喊到。

“砰砰”声马上小了下去,几秒钟后,一个小铁块从下面钻了进来,怯生生地说:“你,你好,我来跟你说晚安……”

林一岚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缩成小小一团,闻言偏头望去。

零抬头。

小铁块前方的摄像头应该就是它的眼睛,似乎是看到了她的名牌,零期期艾艾地往前挪了挪:“一岚,你好呀。”

林一岚不知道它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出于谨慎没有说话。

但零显然把这种沉默当成了某种默认与许可。

小轮子滚了滚,它挪到林一岚床边,很殷切地转了转:“一岚,一岚。”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被子好像脏了,我明天会为你更换的。”

它支起小轮子,机械腿伸长,努力去擦柜子:“一岚,该休息了,晚安。”

它催促着林一岚闭上眼睛,并且开始轻轻哼唱一段晚安曲。

嗡嗡的电子音意外地轻柔,虽然吐字模糊不清,但林一岚慢慢放松了下来。

零一边哼着晚安曲,一边擦着柜子,但就在它顶着脏抹布转身时,因为视线受阻,撞得柜子歪了歪。

零手忙脚乱地扶住矮柜子,但东西还是落了一地,本来要睡着的林一岚也被噪声弄得彻底清醒。

“没事的。”

林一岚帮它收拾东西,又发现自己的黑色发圈被小轮子滚过,上头的银白珠套瘪了下去。

但是还能绑头发。她把这唯一的发圈套到手腕上。

零变得有些沮丧,收拾好柜子后,它蹲在林一岚床边,执意要再哼一遍晚安曲。

零还小声说:“你睡着了吗?一岚,你睡着了吗?”

林一岚闭着眼睛,但是并没有睡着。

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铁块似乎费劲地爬上了柜子。

它轻轻碰了碰林一岚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近又怕把她吵醒。

它要做什么?

被子下,林一岚的手不安地握紧。她能感觉到这个小铁块在慢慢靠近她。

她放轻呼吸。

但是等了一会,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林一岚只听到小铁块嘀嘀咕咕的声音,很轻也很小。

它好像有点不高兴:“一岚,你又忘了给我一个亲亲。”

然后它往前碰了碰,其实并没有碰到林一岚的脸,但看上去好像接触到了。

小铁块欢快又无声地原地转了转,呆呆地在她身边待了一会,才默默离开。

几分钟后,所有灯一起熄灭。

枕头和被子散着一股闷闷的潮味,林一岚觉得越睡越冷。

迷迷糊糊的,她睁开眼,看到很刺眼的光。

有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

有时候她能看清周围的环境,有时候她被无处不在的光刺得低下头。

她揉了揉眼睛。

男人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对另一个人说:“就这样吧……显然你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们低语了几句,林一岚小心地往书房里走了两步。

男人注意到了她。

他从窗边走过来,蹲下,说了什么。

林一岚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但是她抓着男人的袖子,慌乱地、迷茫地、又带着某种期待地说:“你,你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你会吗?”

她睁大眼睛,有温热的水汽蓄起。

她的手紧紧拽着男人的袖子,但是过了很久很久,对方都没有说话。

模糊的视线里,所有情绪都被迷雾遮挡。

她被另一个人抱起来:“一岚,你怎么在这里?”但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男人。

对方没有再搭理她,又走回窗边。

第二个人想抱着她离开,她叫了窗边男人的名字:“你讨厌我吗?”

她听不见他的回答。

被抱着退出书房前,她只模糊地看到一瞬那双冷漠的灰色眼睛。

抱着她的人把她放在了走廊里,又问了她一遍:“一岚,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一岚迷茫地仰起小脑袋。

对方一怔:“为什么哭了?”

他的指尖轻轻抹去林一岚脸上的泪,顿了一会,却是说:“一岚,不要哭。”

“我们不应该哭。”他说。

林一岚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他指尖抚摸过小一岚脸蛋的轻柔是如此真实,一如他冷漠得如同刀刺一样的语气。

林一岚心中徒然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她推开男人,往后跑。

走廊两侧的华美装饰在不断往后退,男人并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有些头疼似的看着她的背影。

“一岚,小心,那边有楼梯。”

林一岚一脚踩空。

失重感让人无比恐慌,她闭上眼,却没有如预料地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怀抱。

“小林导演!”

“小林导演你没事吧?”

“这里怎么那么滑?”

“快!把这些饮料扫干净,别再让人摔倒了。”

“小林导演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叫医生?”

林一岚穿着高跟鞋,脚很痛,撑着男人的双臂才勉强站稳。

她不满地问:“谁?是谁把饮料撒在这种地方的?”

她是名头正盛的导演,这种重要的宴会上会有很多人在暗处使绊子,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看她闹笑话。

“……小林导演?”

面前的男人轻声重复着:“小林导演?”

林一岚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了,又整理整理头发和礼服,很骄傲地抬起头道谢:“谢谢你扶住了我。”

男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乍一看冷峭峭的,却像某种黑洞一样带着莫名的吸引力,让林一岚一晃神。

林一岚晃神之余还记得要保持形象,想撩撩头发,但是对方的双臂锢得意外的紧,像是要把她困陷在原地。

他长眉微拧,低气压散了出来,声音也有点哑:“又不记得我了?”

林一岚眨眨眼。

她发现每次他脸上有一点表情,眉毛动一动的时候,眉尾下的那颗痣就会显得特别俏,几乎可以说是在勾引着林一岚去靠近它。

林一岚说:“啊……亓越阳。”

他郁结的情绪散了些,又似笑非笑地重复林一岚的话:“啊……亓越阳?”

林一岚说:“亓越阳——”

尾音拖得长长的,端着个一本正经的小表情。

亓越阳眼睛深了些,叹口气说:“别在这跟我撒娇。”

林一岚推开亓越阳的双手,试了几次,直到她假装露出生气的表情,对方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林一岚赶紧整理头发,调整站姿。她环顾四周,寻找摄像头的影子。

林一岚跟亓越阳调换位置:“我这边脸好看,所以我站这边,你站过去。”

但是纠缠间,她丝藻似的长卷发却缠到了亓越阳的胸针上。

林一岚睁大眼,不是因为痛,而是担心毁了特意卷出的弧度:“亓越阳!头发头发!”

她很珍惜地捧着那一缕发,嘀咕着可千万不能毁了今天的造型。

过了一会又说冷,但是不想穿亓越阳的黑色外套:“你怎么不穿个蓝色的呀?我的裙子就是蓝色的。”

她对外总端着初露锋芒的小导演该有的傲气和冷淡,面对亓越阳时又总忍不住变回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

亓越阳一直专注地看着她充满生动和活力的面容,对她每一句哪怕没有意义的嘀咕,都轻轻回应。

林一岚笑眯眯地说:“亓越阳,闭上眼睛。”

亓越阳顺从地闭上眼。

林一岚担心他偷看,踮起脚,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亓越阳嘴角勾起:“一岚,你这么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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