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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们来这边时并没有靠近,只在距离二三十米远的山路上远远瞅了一眼。

这会儿他们穿过凌乱的几乎要高到膝盖的杂草和叫不出名字的灌木丛,终于靠近了那几间建筑物,才终于看清了它们的全貌。

这里一共有大小五间平房,其中三间应该是烧陶的作坊,因为里面还留着没拆的老式陶窑,而另外两间则是仓库之类的地方,作坊关门大吉前将大部分的货物都带走了,只有不少破损的瑕疵品连带着不值钱的旧板凳破条桌还丢在角落里,给人的感觉十分凌乱荒芜。

说是五间平房,但室内面积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平米。

众人毫无头绪,江晓原同学抬头看向他老板,代表众人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咱们怎么找?”

柳弈转头,幽幽答道:“你给俞编剧打个视频电话,问问他还有印象不……”

这法子很赖皮,但确实没有比让小时候见过现场的俞远光亲自指认来得更便捷的了。

于是江晓原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俞远光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按照俞远光的性格,这般亲眼看清童年梦魇真相的机会,他本来是不愿意错过的。

然而他昨天脑袋上才刚挨了一下狠的,虽然急诊入院的CT显示脑组织没问题,但医生不敢担保一定不会有迟发性脑水肿一类的风险,于是严肃建议他多住两天院,复查CT确定没问题后才能出去。

加之俞远光本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不惧伤痛的硬汉。

他昨日的疲惫还没歇过劲儿,头上的伤口今天又还隐隐作痛,接到江晓原电话时,屏幕里的他就是一副歪在病床上手背挂水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就是个经不起折腾的病弱书生。

江晓原将他们现在的位置和要找程娟娟遗体的计划跟俞远光简要交代了一下。

“行,你拿着手机到处转转,我看看还能不能认出来。”

俞远光答应道。

于是江晓原便充当临时摄影师,举着手机在几间破房子里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绕圈,边走还边讲解自己目前的位置,时不时还很专业的来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拍摄,力求让俞编有身临其境之感。

然而他花了半小时,重复走了两遍,病床上的俞远光仍然捧着手机作苦苦思索状,根本想不起来任何线索。

没法子,他们只能放弃让俞远光指认现场的计划。

“现在怎么办?”

挂断通话,江晓原又向自己那位全能的老板求助。

柳弈凝眉沉思半晌,“只能用最老土的办法,一个一个地方慢慢找了。”

在怀疑某地是犯罪现场,但范围太大且没有明确的“中心”时,通常可以采取两种搜查方式:

第一种是像划格子一样把现场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区域,然后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勘察过去。这种方式的好处是不容易遗漏隐蔽的线索,坏处是效率会相当之低。

第二种则是从最可疑的地方开始搜索起。比如疑似分尸现场的,就算没看到血迹也要先搜浴室和厨房;怀疑有人非法闯入的,则要先在门和窗那儿刷指纹等等。

这次,柳弈建议大家先试试第二种方法。

至于哪儿是最可疑的地点,众人有志一同想到了那几座没拆除的陶窑。

陶窑的款式很老旧,外形像个拱形的大坟包,上面一扇带锁的合金门,打开后里面就是不甚宽敞的窑室,能放进最大高度不超过九十厘米的陶胚,下面则是炉膛子,看结构居然还是烧煤的。

不管是上面的窑室还是下面的火膛,都勉强能容纳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人蜷曲进去,但只要长得高大一点的,别说戚山雨这种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就算是比他矮了九厘米的柳弈也是进不去的。

在场的诸位警官里,唯一能钻进窑里的只有林郁清林警官,而柳弈买一送一给他搭了个江晓原同学,两人便成了两只过年回老家钻炉灶的猫,一个一个陶窑的轮着钻。

这些老旧的陶窑已经放置了二十多年,里里外外都是存许厚的灰尘,林郁清钻进去,只觉得入目都是脏兮兮的泥灰尘土,扑面钻进他鼻孔里,让他忍不住接连打了十七八个喷嚏,气流冲击免不了扬起更多的灰,呛得他连滚带爬又钻出来,戴了个3M口罩,才顶着一头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又钻了回去。

“注意看看灶膛的四壁,尤其是出入口附近!”

柳主任蹲在陶窑外给小林警官作技术指导:“特别要找找有没有血迹、抓痕或者拖拽之类的痕迹,还要注意缝隙里有没有断裂的指甲!要是看到什么可疑物品不确定是什么的,拍个照片,然后拿出来我看看!”

“知道了……”

林郁清的声音闷在厚重的防尘口罩里,听着瓮声瓮气的,“不过拍照有点困难,这儿太挤了我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柳弈也不为难他:“尽量就好,不行那就直接带出来吧。”

就这样,林郁清和江晓原两人轮流钻了三个陶窑总共六个空间,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脏得已然看不出原色,根本不用化妆,,直接往博物馆里一站就能COS刚出土的墓道人佣。

终于,只剩最后一个陶窑还没检查了。

10月初的鑫海虽然比“盛夏”时凉爽了那么一丝半点,但午间气温也有三十二三度。

断水断电多年的废墟当然不可能有空调,可怜的江晓原穿着外勤服在狭小逼仄的陶窑里钻进钻出,整个人又脏又累,平常活泼到甚至有些聒噪的E人也要投降,这会儿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了。

他抬手指了指更狭窄些的窑室,示意自己钻上面的,把相对宽一点的灶膛留给了林郁清。

小林警官根本没力气谦让,只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一猫腰,熟练地钻了进去。

入口的光源被他自己的身体堵住,只凭出风口那一点儿照明,灶膛里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暗得无法看清细节。

他把头灯调到最亮,开始仔细地搜查起来。

林郁清是个非常细心的人,累归累,但干起活儿来一点都不马虎。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找到了!这里!”

林郁清猝然提高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明显的兴奋之意:“这里似乎有血迹!没错!像是手指抠抓留下来的!一条一条的!”

柳弈示意林郁清赶紧退出来,换江晓原进去。

小江同学的身材不仅比经过锻炼后健壮了不少的小林警官小上一圈,而且对如何处理可疑血迹相当有经验。

他在狭窄的炉膛里做了血痕预试验,确定了那暗灰色的污渍确实是人血之后,又迅速拍照、采样,然后带着成果钻了出来。

“希望还能查DNA!”

江晓原一手举着他的宝贝相机,一手夹着半打他采到的六处血痕标本,一动就全身扑簌簌地直掉灰,露在口罩外的双眼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只要能确定是程娟娟的DNA,那就能证明她确实在这里被囚禁过了!”

“确实。”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了,干得漂亮!”

江晓原笑得更欢乐了,刚想谦虚两下,又听柳弈说道:“不过事情还没结束,我们还没找到程娟娟的遗体呢。”

小江同学的笑容凝固了,眉毛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

既然重点搜索仅发现了一些可疑血迹,诸位警官只能改用网格状搜查法。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将近三点了,众人又累又饿,特别是钻了四个陶窑的林郁清和江晓原,找到血痕的兴奋劲儿过去后,更是只觉腰酸背痛腿肚子转筋,再也干不动了。

于是众人决定稍事休息,吃一顿迟了不知多久的午餐填填肚子,再喝点儿水歇口气。

他们撤出陶窑作坊,在附近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直接席地而坐,分食他们自带的面包和功能饮料。

戚山雨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盯着十多米外的那几间破房子瞧,神色分外凝重。

柳弈拧开一瓶柠檬薄荷味的电解质水,塞到戚山雨手里。

戚山雨抓住瓶子,目光仍旧凝在作坊上,机械性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那专注的表情,让柳弈怀疑就算这会儿往他嘴里塞一块木头,他也会嚼巴嚼巴给你咽下去。

他以为戚山雨是在担心搜查的进度:“没事,今天干不完,我们明天继续。”

“……”

戚山雨没有应声。

柳弈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小戚?”

戚山雨一个激灵,猛然回神,仰头灌了几口电解质水,连同嘴里的面包囫囵咽了下去,这才放下瓶子,抬手朝那几间破房子一指。

“柳哥,你看。”

他指向右边开始数的第二间房子,“刚才我们是在那间屋子的陶窑里找到血迹的,对吧?”

柳弈点头。

戚山雨:“那么,假如那些血迹真的是程娟娟的,说明她当时被囚禁在那间房子的陶窑里……”

柳弈似乎意识到了戚山雨想说什么了:“你是在考虑……如果詹慕闲在陶窑那儿处死了程娟娟,会把她的遗体带到哪里,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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