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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娟娟的离家出走必定要闹出巨大的动静,不管是让对方跑出村子,还是让其他人发现然后把女孩送回家去,詹慕闲设计的“江知哲”都会很快被全村人知道,不仅前期的布置要被破坏,而且一旦这虚拟身份提前曝光,很可能会给他引来不小的麻烦。

迫不得已之下,詹慕闲只能匆匆改变计划,想办法限制住程娟娟的人身自由,并将人囚禁在了那几间废弃陶窑作坊的其中一间里。

戚山雨叹了一口气:“结果偏偏就被小时候的俞远光给撞见了。”

“是啊。”

柳弈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程娟娟是‘失踪’,且‘失踪’的过程充满疑点了。”

连环杀人犯通常有自己的行动模式,且大部分都是一招鲜吃遍天,一旦得手过一次,第二、第三甚至是第几十次上百次都或多或少会沿用初次犯罪的手法。

无论是当年张晓娟的火灾、林美娟的溺水,还是如今王乐娟的心脏病发、杜鹃的酒醉落水,詹慕闲“设计”罪案的思路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就是将它弄成一场意外事故,让人感觉死因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然而程娟娟突如其来的离家出走让他被迫改变了惯有的犯罪模式,不仅留下了远比从前多得多的烂摊子没来得及收拾,还差点儿因为突然闯入他犯罪现场的俞远光而大翻车。

“他看到俞远光跑了,一定很慌吧?”

柳弈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当时犯人的心理状态,“万一俞远光回家找他爸求助,或者干脆把其他人喊过来,那一切就完蛋了……所以詹慕闲没空再设计新的犯罪方案,只能立刻‘处理’掉还活着的程娟娟,并匆匆忙忙地把死者的遗骸藏起来。”

事实上,当情况发展到那个地步的时候,天真而冲动的程娟娟已经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而要杀死一个行动受限的小姑娘不难,难的是怎么样处理她的遗体。

当时虽然已是夜深人静,又在村尾荒凉的废屋附近,但杏滘村毕竟是热闹的南方村落,俞远光又随时可能把其他人喊来,詹慕闲时间紧迫,没法子把女孩儿背到山里再挖个坑埋掉,肯定只能想办法把尸体藏在附近并尽快离开。

“所以程娟娟的遗体,大概率还在那几间废弃的陶窑作坊里……就是不知道当时詹慕闲是怎么藏的!”

柳弈说道:“不过看他先前坚决不肯让我们接近那块儿的态度,估计也藏得不太稳妥吧!”

戚山雨:“希望如此。”

毕竟他们几个小时之后就要开始搜寻程娟娟的遗体了,要是詹慕闲藏得太严实,他们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这时两人的面碗都已经吃空了,戚山雨暂停了讨论,将两只空碗端进厨房,顺手洗干净晾在沥水架上,又将剩下的药瓶药罐收拾好,才端了两杯茶折返客厅。

柳弈还坐在沙发上,只是关掉了天花板的顶灯,只留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他看戚山雨回来了,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恋人坐到自己身边。

戚山雨坐了过去。

两人选的这套沙发很深且十分柔软,就算是个子高大的戚山雨坐上去,上半身也能完全陷入柔软的布料包围中。

柳弈在戚山雨坐好后,半侧过身,熟门熟路地把自己窝进了恋人的臂弯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舒服!”

他感叹道。

戚山雨抬头瞥了眼客厅的挂钟。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戚山雨侧头问柳弈:“你应该很累了吧?我们回房间去?”

“没关系,反正都熬到这个点儿了。”

柳弈深知不管是他家小戚警官还是他自己,都是那种一旦脑子里装了案子,就算再累也睡不踏实的类型。

与其就这样梳理案情梳理到一半跑去睡觉,辗转反侧乱梦连连,还不如说完了再好好睡个安稳觉。

“对了,有一件事,我先前忘记告诉你了。”

看柳弈坚持,戚山雨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柳弈靠得更舒服一点,“我们下午有人带着詹慕闲的照片去王乐娟女士动手术的医院问过了,有两个心内科的护士认出了他的脸。”

“哦?”

柳弈很好奇:“他怎么会去那间医院的?”

戚山雨回答:“据说住王乐娟邻床的女病人是一个农副产品加工商,同时也是詹慕闲在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他当时是去探病的。”

“唉,世界真是太小了!”

柳弈叹了一口气,“王女士逃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没逃掉。”

市局专案组的效率很高,在确定了詹慕闲和王乐娟的接触契机在于邻床的患者后,就有警官通过医院存档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对方。

根据那位姓魏的女士提供的证言,她在住院期间认识了邻床的王乐娟,两人年龄相仿,都喜爱音乐和艺术,又都因为各自的理由没有结婚育儿,志趣相投,很聊得来,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她的食品加工厂跟杏滘村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她也跟詹慕闲有点儿交情。

在好友圈得知魏女士住院了之后,詹慕闲便说要代表养殖基地来探望她,果然隔日就大包小包地拎了几大袋子水果牛奶滋补品营养剂来探病了。

“魏女士说,她其实有注意到当时詹慕闲的反应很不正常。”

戚山雨顿了顿:“说是来探望她的,结果却一直在和王乐娟搭讪。”

或许是出于女性特有的敏锐和直觉,魏女士感觉詹慕闲似乎对王乐娟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特别是在王乐娟说出自己二十多年前也在杏滘村工作过,并因此攀上交情后,詹慕闲更是主动提出要和王乐娟交换联系方式。

王乐娟本来就长得漂亮,魏女士根本没想那么多,以为詹慕闲是对女方一见钟情,想要追求她。

反正二人都还单着,年龄外形也相配,魏女士当时觉得这是一段不错的缘分,自然也就乐见其成了。

谁能想到,这并非一段浪漫邂逅的起点,而是连环杀人犯重操旧业的开端。

“魏女士还提到了一个细节。”

戚山雨接着说道:

“那天下午杜鹃跟平常一样来这里给姨妈送晚饭,王乐娟就把她也介绍给了詹慕闲认识。当听到杜鹃的名字时,詹慕闲问了一句话……”

柳弈猜到:“‘是哪一个juān字’?”

“没错。”

戚山雨点了点头,“就是这一句。”

魏女士显然很善于观察,她注意到了詹慕闲听到杜鹃的名字时那错愕的表情,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提问。

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我都不明白他干嘛那么激动,看着怪吓人的!”

很显然,当时的詹慕闲已经知道王乐娟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他哥当年的笔友。

“或许一开始他的目标只有王女士一个人……”

柳弈垂下眼睫,目光落到了手里的茶杯上,“可偏偏杜鹃的名字里也有一个‘juān’……果然,和二十多年前一样的套路,扩大化复仇。”

杜鹃是王乐娟仅有的近亲,两人一起生活、感情犹胜母女——光是“亲人”这一条件,就很容易成为扩大化复仇的对象。

更何况,连环杀人犯选择目标是有惯性的。

比起已经上了年纪的“正主”王乐娟,杜鹃不管在年龄还是外形上,都更符合詹慕闲从前的杀人标准,再加上名字里带个“juān”字,简直就是昨日重现,犯人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罪恶的欲望呢?

10月2日,星期日,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柳弈和江晓原师徒俩坐法研所的外勤车,第三回 抵达了杏滘村。

与前两次“游客”的身份不一样,这次他们是以法医的身份来的。

虽然还在十一长假里,但村里出了那么大一件事,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早就在邻里乡亲间里里外外传遍了。

法研所的车子从进村开始就遭到了强势围观,路口、街角都站着探头探脑看热闹的村民,远远望着车子指指点点,脸上皆是好奇又兴奋的神色。

事实上,对于杏滘村的调查才刚刚展开,专案组要搜查詹慕闲的办公室、兽医站、宿舍等极可能对其犯罪事实提供有力证据的现场,还要对许多相关人士进行问话,任务很重,今天估计要忙上一整天。

不过柳弈今天要干的是尽量设法找出很可能被詹慕闲藏在废弃陶窑作坊的程娟娟的遗体,其他地点的搜证勘察工作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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