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是有情却无情(2 / 2)

“奴婢未曾听说。”

“真的吗?”

“是。”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喜别人欺瞒与我,今夜有个拉胡琴的算计我,可刚死不久。”

“扑通......”

听到朱祁钰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意,芙蕖瞬间扑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欺瞒王爷。”

朱祁钰看着跪在地上的芙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看了一会,朱祁钰便语气淡然道:“那可是你二弟啊,胡善围!”

芙蕖闻言身型一颤,紧跟着整个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起来。

朱祁钰知道她哭了,哪怕被这无情的后宫磨砺了三十二年,但她终究是个感性的女人。

无声的恸哭持续了多久,朱祁钰没有去算,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芙蕖,许久许久。

“三十二年前便没有胡善围,如今更没有胡善围,有的只是王爷的奴婢芙蕖。”

芙蕖强压着心中的悲戚,声音沙哑却语气坚定。

“起来吧。”

“喏......”

芙蕖之前强压着情绪,但是这一声颤抖的唱喏,还是暴露了她激动的情绪,起身之后也是低着头,深怕被朱祁钰看到面容。

朱祁钰将二胡递给芙蕖,说道:“这是他唯一的遗物,说是他大哥留给他的,你收着吧,也算有个念想。”

“奴婢只是芙蕖。”芙蕖再一次坚定道。

“拿着。”

朱祁钰有些不耐烦的命令道。

芙蕖不敢再犹豫,抬手接过二胡紧紧攥在手中。

看她这般,朱祁钰挥了挥手:“下去吧。”

“喏......”

芙蕖唱喏告退,临走到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大姨,这世界上的亲人就剩咱俩了,还希望大姨保重身体。”

芙蕖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顿时如雨而下,她多想回身抱住那孩子,亲口告诉他,她会拼尽性命保护他,但她不能。

刚刚的一切,让她明白了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酷。

冷酷到极点的无情。

这声大姨,恐怕是最后一声了。

似是温和,却也藏着无尽的威胁警告,今后只有君臣主仆,再无其它。

这才是她芙蕖最伤心的地方。

芙蕖手上紧了紧二胡,回身万福,便退了出去。

今后虽再无至亲,但是孩子,我还是会护着你。

朱祁钰一个人目光盯着黑暗,静静的坐着,直到窗外照进一缕晨光,刚好照在倒地熟睡的孙太后脸上。

“呃......”

孙太后发出一声轻吟,悠悠转醒。

五日来,她每天浑浑噩噩,疯疯傻傻。只有在每次熟睡之后才得一丝清醒。

睁开眼看到朱祁钰坐在一旁,此时她内心平静,也不打算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当然十日来的药物已经将她消磨的油尽灯枯。

“我是该死了吗?”

孙太后艰难的爬到椅子旁,背靠在椅子腿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朱祁钰没有说话,看着她的动作,也没阻拦。

见他不答话,孙太后轻笑了起来,面部表情显得格外狰狞。

“呵呵,你随非我亲生,可我毕竟是你嫡母,我自问未对你如此过,你为何那么恨我?”

“朱祁镇是不是你生子?”

朱祁钰并未回答,反问一句隐秘道。

“呵呵……哈哈......”

孙太后闻言,发出阵阵笑声,由小至大回荡在这宫殿之内。

笑了一会,孙太后突然收声,盯着朱祁钰反问道:“你说呢?”

“是!”

“呃……”

孙太后有些错愕,她没想到朱祁钰会如此肯定,又不明白他为何决断,要知道传了二十多年的谣言,信者可是不少啊,就连她那个皇帝儿子,不也是将信将疑吗。

不等孙太后说话,朱祁钰继续道:“父皇每次临幸嫔妃宫女,事后均会赐下一碗甜品,静慈仙师与你却从未被赐过甜品,这便是原由。我说的可对?”

“我一直好奇,你是如何将手伸进这大内之中?”

孙太后没有否定,而是问了句自己一直以来就想不明白的疑惑。

这皇禁大内,可以说是她一手把持,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她都能了然于胸,就连王振也只是在外廷跋扈,不敢在这大内放肆。

“朱祁镇,他命我查明谣言。”

“不可能。”

孙太后摇了摇头,皇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线,她不信朱祁钰有那么大的能量。

“我这宫中之人,何时投效的你?”

“她们没有投效我,她们原本就是我的人。”

“不可......”

孙太后刚想否定,却忽然收了声,她本想说这些人最长的跟了她二十多年,最短的也跟了她十几年了,那时你一个小屁孩有这么大本事吗。

不过她睡醒这么长时间,脑袋也恢复了清明,朱祁钰的这句话,瞬间点醒了她。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太后笑着看着朱祁钰说道:“这一盘下了二十三年的棋,说到底你我皆是棋子罢了,那持子之手,临死也要把这盘棋下完,也幸好她死的早,不然这天下之人,有谁又能与她博弈,哈哈哈哈......不冤,这局输的不冤,毕竟就算先帝,也只能以势压迫,才能胜出……”

朱祁钰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些。

他也知道孙太后说的“她”是谁,可他当时没能力跳出这棋盘。

“朱祁钰,你我皆是局中人,你以为你跳得出这棋局吗?”

“你死了,这棋局也就结束了,有什么遗言需要我转告朱祁镇吗?”

“我的遗言,你敢告诉镇儿吗?”

朱祁钰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孙太后说出遗言。

“当年我与先帝恩爱,而她却逼迫先帝选择胡氏,我认了。我去争去抢,终于夺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镇儿已经做了皇帝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心,还要选择你出来争,告诉我为什么?”

孙太后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吼道。

看着她疯狂的模样,朱祁钰悠悠道:“一、人死灯灭,她老人家已经去了。二、她老人家没有选择我,留下后手只为制约于你。三、这棋局在她老人家去后,持子之人已经换人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朱祁钰你莫要诓我,你一个小孩子如何有这般能量。”

孙太后显然不相信朱祁钰的话。

“莫道人小而轻视,太后啊,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你死吗?”

孙太后怎会不知道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防备着朱祁钰,甚至要至他于死地。

“因为我害死了你......”

不等孙太后说完,朱祁钰打断道:“你不死,我坐不踏实。仇恨与我而言,不过是一把工具罢了。”

说完,朱祁钰起身向外走去。

孙太后看着朱祁钰的背影愣了愣,旋即高声道:“你比镇儿更适合皇位,因为你够无情,朱祁钰,我在下面看着你,看着你能不能在那位置上坐的安稳,看着你能不能跳出这众生棋盘,看着你能不能做那持子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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