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是有情却无情(1 / 2)

朱祁钰走下马道,来到早已停在路边多时的王府马车旁。

周围侍卫静立护卫。

“儿子问母亲安。”

朱祁钰对着马车拜道。

本以为吴太妃会问责,哪知等了许久也未闻车厢内传出一丝声响。

于是朱祁钰又叫了一声:“儿子问母亲安。”

稍过片刻车厢内传出一声叹息。

“唉,回吧……”

朱祁钰闻言一愣,但是立马反应过来,拜道:“儿子知道了,劳母亲深夜挂念。”

之后车厢内再无声息。

“啪......”

车夫扬起马鞭轻拍马匹,驾着马车缓缓驶入黑暗,一众护卫侍从相随而去。

二十一年母子情,朱祁钰一个眼神,一丝语调,吴太妃都能读懂其中意思。

在这个后宫不得干政的大明,虽说母凭子贵。

可近几年来,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靠山相继离世,她已经熄了那份心思。

但她这个儿子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争。

朱祁镇亲征前夕,将自己位份从妃抬为太妃,她便知道是自己这个儿子的手笔。

一个位份,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重要吗?

她累了,她想享享清福,看着子孙们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就是她以后九泉之下,也能对那位说自己未辜负她的托付。

但是自从朱祁镇北狩以来,她发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而这风,正是她这个儿子。

清风骤起已成狂风之势,她拦不住,也拦不了。

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更何况,她也不想拦,因为她不想失去这二十一年母子亲情。

无论他做什么,她永远能做到就是默默支持,才能换来那份得之不易的尊敬。

因为她这个儿子心软,但越是心软的人,越是无情。

先帝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她恐惧了。

因为拍失去这份亲情而恐惧了。

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这一声唤儿子回家的叹息。

朱祁钰又如何不明白吴太妃的话意。

但今时不同往日,箭已然射出,而非搭在弦上,想收也没机会收。

他知道这世上,只有自己这位母亲不会负自己。

奈何时局不许他们一家子平平安安。

“爷,咱们回府吧。”

一旁等候的陈玉上前说道。

“不!”

朱祁钰果断否决,道:“去皇宫,我要去见见我那位嫡母皇太后。”

“喏......”

陈玉很想劝朱祁钰回府,可从小他义父陈符就教导他,主为君,为奴者不得逾越主上。

平时开着玩笑劝两句没什么,但要审时度势,摆正自己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陈玉虽不在朱祁钰权势中心,却从不失信任。

真以为发小之情能拴得住这位爷吗,他发狠起来连亲人都敢杀。

将朱祁钰送入事先从王府带来的马车,陈玉坐在车厢外驾车向皇城而去。

郕王府大门口。

吴太妃一身便服从马车上下来,一须发花白的老侍者迎了过来。

“娘娘,这深夜您可得注意着点,别冻着身子。”

吴太妃笑了笑,打趣道:“我的老哥哥诶,谁把你惊动了,回头你看我不打他板子。”

老侍者便是二十多年前朱瞻基安排伺候朱祁钰母子的太监陈符,也是陈玉的义父。

他见吴太妃打趣,接过话来:“下面的人也是担心您,就饶了他们吧。”

“好了好了,我还真忍心打你那些猴子猴孙啊,哈哈......”

没说两句,吴太妃便笑了起来,陈符也跟着陪笑。

笑声停止,陈符便开口问道:“王爷没跟着您一块回来?”

“唉……”

吴太妃眼神一暗略带伤感,不过立马又恢复了一脸笑容,道:“儿大不由娘喽。”

“瞧娘娘这话说的,咱家王爷可这京城数,头号大孝子,谁敢说王爷不孝,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愿意。”

吴太妃没有接话,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道:“老哥哥,你任劳任怨照顾我们母子二十多年,吃的苦,受的累我都记着。咱们俩虽说不是亲兄妹,却也胜似亲兄妹,今儿个我也睡不着了,索性咱们就忆一忆往昔,可好?”

“娘娘今日何出此言啊?”

陈符发现吴太妃似乎不太对劲,便问了一声。

吴太妃朝身后的街道看了一眼,神色顿时黯然。

“唉,老哥哥咱们进去吧。”

说完,吴太妃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王府。

陈符看吴太妃神色伤感,入府时脚步略显虚浮,心中不免有些多想,便换来随行的侍从问了缘由。

等侍从说完经过,陈符苦笑着摇了摇头,步入府门,寻吴太妃去了。

朱祁钰如今监国,身份已非同往日,进皇城之路畅通无阻。

当然前提是只在外廷,内廷他还是没资格进。

不过仁寿宫除外,虽说仁寿宫也属于内廷后宫,但却在后宫之上,乃是太后居所。

仁寿宫位于东六宫东边,独立于后宫之外,大小约乾清宫的三分之一。

而如今这仁寿宫里里外外,从侍卫守军到宫女太监都是朱祁钰的人。

他想进来,也便进来了。

看着地上沉睡的孙太后,那往日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如今却衣衫褴褛像个疯乞丐一般席地而眠,已然没了往日威严。

“芙蕖姨,今日用药了吗?”

朱祁钰问向身旁恭敬的女官。

“春娘亲自喂服的。”芙蕖毕恭毕敬的回道。

“最近我一直有个疑惑,想请芙蕖姨娘解惑?”朱祁钰隔着布料摩挲着自己带进宫的那把二胡,问道。

“王爷请问。”

“芙蕖姨入宫几年了?”

“过了今年,奴婢入宫已有三十二年了。”

“哦,那芙蕖姨一定知道,永乐十五年静慈仙师嫁给先皇做太孙妃的事咯?”

“奴婢知道一些。”

“静慈仙师出嫁时娘家陪嫁了一位庶女,按年纪算应该是静慈仙师的大姐,后来还在宫里做了女官,不知你可有印象?”

不知是因为朱祁钰似问非问的语调,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芙蕖脸上闪现过错愕之情,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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