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盲贼(1 / 2)

在唐正说到“盲贼”二字的时候,唐立听成了是“毛贼”二字。颜作乐走近的时候,唐立才看清这人的长相:颜作乐并不算太高,穿着连体的黑衣,脚踢乌黑的布鞋,一双手粗糙而宽大,手背上尽是写烫疤,而他的脸部是红麻密布,即使是借着火折的微弱光亮也能看清他的脸有些残缺。在看见颜作乐闭着的眼睛的时候,唐立算是明白何为“盲贼”了——这颜作乐就是个瞎子。

如此一来,倒是也可以解释他为何要在黑夜中穿行、为何要等有风起的时候才行动了。据说眼盲的人,听觉都是异于常人的灵敏。

离唐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颜作乐站定不动了,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唐立看了一眼唐正,此时的唐正确实是可以说是衣衫褴褛到了极点,衣襟里头满是褐色的血迹。然而转念又一想,唐立才醒悟过来,这颜作乐瞧不见人,自然说的不是唐正的衣衫,他所指的,应该是唐正的伤,毕竟,唐正呼吸已经不如往常一般顺畅了。

那看来唐正现在这样说话也是硬撑着的了。唐立见跳动着的火焰给唐正的脸添上了一层基本的血色。“被一个小孩暗算了。”唐正笑了一声,他刚说完,唐立就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杀意的来源——此时颜作乐又把杀意收敛了回去,只消一听唐立的呼吸声,颜作乐便肯定暗算唐正的不是这个小鬼。颜作乐骂了一声:“有事就想起你爷爷来了。”

刚骂完,颜作乐闪到了大车旁,用力扯烂了束着箱子的皮筋,以手为刃地劈开了木箱,摸出了好几只银锭后就一脚把大车给踢进齐人高的草里。大车翻滚了好几下才跌下坡去,直至撞到一棵大树,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巨响,还连同着一片鸟叫声之后才静下来。在此期间,颜作乐转身,又一脚一个地将地上的尸首踢进草丛里头,几个来回,所有的尸体都给杂草丛给吞没了。之后,颜作乐又将散落的没沾上血的暗器收回。他能够凭借声响就记住所有暗器的方位,着实不简单。在唐立心里是一阵惊叹,这样的武功和本领,不花费一番心血是练不成的。

做完了这些后,颜作乐手一抬,几粒石子就自他的手心弹射而出,尽数击在了唐正的穴道上,在射出石子的同时,颜作乐提气轻身,扛住了要倒地的唐正,又对唐立道:“跟紧。”话音刚落,颜作乐就向前跃出了四五丈。变故一生,也容不得唐立犹疑,只能咬牙抓牢封剑跟了上去。

在一开始的时候,唐立还能勉强跟着,可他轻功底子太薄,在山间只转了几圈,就渐渐地落后了下去,而他只知道颜作乐大致是往着哪里走的了,而一拐弯,瞧不见草拨动的痕迹的时候,唐立就心慌了起来,毕竟大黑夜的,在林子中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猛兽,或是踩中了谁的领土。

失了踪迹之后,唐立在原地打转,一滴滴冷汗直从他的额头中沁出,再一回头,他看见颜作乐不知何时背着唐正又站在了他面前。颜作乐面无表情地道:“跟紧。”说完,又往前跃去。

这一次,颜作乐像是配合着其身后的唐立一般,无论唐立跟的是快是慢,他们之间总有那么两三丈的距离,不知道掠过了多远的距离,唐立只觉得身子是越来越沉,肺部也越来越疼的时候,颜作乐慢下了脚步,唐立赶上时,已经是满眼金星,四周又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他不停地喘着气,摸出火折子来,晃亮了之后一看,面前的是一间草棚子。

说起来,这草棚子也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实在是简陋到了极点,顶上是好几层草,还夹着些瓦片,四周是两三张草席子叠一块来挡风,里头又铺着一张草席,就连门也是草束成的。唐立暗暗打量着自己能睡在哪里。

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啊?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唐立实在是很难相信一个瞎子能够一路飞奔到这里来,想着想着,又不假思索地悄悄靠近颜作乐,想把火折在他面前晃了晃,可火折刚递出去,颜作乐便闪电般出手扣住了唐立的右手,“痛!”唐立叫唤了一声,火折也脱手摔落在地,又给颜作乐一脚踏熄:“不用试了,我看不见。”

鬼才信呢!尽管颜作乐只扣住了唐立一下就松开了,后者仍是觉着手腕处痛得就像是断开了一样。“扶他进去。”颜作乐轻轻放下唐正,唐立咕哝了一声:“我看不见。”但他到底还是和颜作乐一起把唐正扶到了草席上,唐立和颜作乐能够听声辨位不同,他只能靠着刚才的那一下印象来做。

而当唐立想问那他今晚睡在哪里的时候,颜作乐却一皱眉,探指摸了摸唐正的额头:“他烫的厉害。”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唐立道:“你守着他,我去去就来。”说罢,也不等唐立答应,颜作乐就纵身跃去,然后不见身影。

这时,又是只剩下唐立唐正两人,唐立忽然觉着刚刚看见杀人和在山间中穿行的事都恍如隔世,带上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随后而来的是一阵困乏感。唐立刚打了一个哈欠,巨想起唐正的情况来,睡意一扫而空。

方才颜作乐是趁着唐正不留意间用石子击中了他的穴道,这点唐立还算见得分明,可是他对于穴道一事是一窍不通。虽然在早些时候,唐渲有说要教授他点穴之法,可当时唐立是不屑一顾:“既然我能打中他,用剑不是会更好么?”可他既是不会点穴手法,就说明他没学过认穴,自然也就不识得解穴的手法了,现在唐立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听着林子里的树叶簌簌地被风吹不断作响,偶有鸟啼声起。唐立叹了一口气,又打亮了另一只火折,回头一看唐正时,他险些被吓出尖叫声来——唐正此时正直勾勾地睁圆了眼睛在瞪着他。

看见唐立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唐正眼珠子朝下一看,唐立瞬间便意识到了唐正是想指示自己如何去解穴。点穴无非是用自己的功力来堵塞他人气血,而解穴也无非就是或利用自己体内的功力冲穴,或是借他人之力震开点穴之人的功力。前者困难在气血堵塞,能调动的功力极少,任你如何武功超群,被点中穴之后想要只靠着折损自己的功力来破开,至少都得费上一刻钟,而后者则困难在于对解穴之人的认穴能力要求较高。

循着唐正的眼神,唐立先摁住了唐正的胃部,唐正闭上了眼睛,唐立试着往上走走,唐正还是没睁眼。唐立迟疑了一下,改往下走,唐正仍未睁眼。唐立寻思着唐正出不了声音,多半是喉咙出了问题,其手指一点就点中了唐正的咽喉,只是一瞬间,唐正就睁开并瞪圆了眼睛,眼神中也尽是怒火。唐立慌忙放手,咽喉本就是一个人的要害,唐立这一指若是再稍用多半分力度,或许就能直接送了唐正的性命。唐正再度往下看,唐立就将手指移向唐正的锁骨之间,唐正盯住了他,唐立会意,运功在指尖一按,就震开了堵塞穴道的功力。

穴道已解,唐正就先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骂了一句,又指示着唐立如何拍打才能够解开他身上的其他被封穴道,也得亏颜作乐是用石子来击打唐正,而不是如判官笔或是手指点穴,要不然就凭借唐立这点功夫要解穴还是一件极费时间的事情。

在解穴时,唐立也感觉得出唐正全身发热,心里也不自觉地替唐正感到担忧。唐正盘腿坐起,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自己也清楚,在运功前,同唐立道:“你到外边练你的剑去,少来这里烦我。”

刚说完,唐正就潜自运功,不管唐立说什么也装作听不见。唐立从草棚中缓缓退了出来,他的心中全无主意,既然是唐正叫他出来练剑,他也只能是顺从地拔出封剑,站到一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凝息想着剑式,舞剑时也不带功力,只是空使剑。

“啧!剑法糟糕得很,倒还不如一屠夫。”一声冷笑传来,颜作乐不知何时又站回到了草棚前,头没有朝向唐立这边,却仿佛看见了唐立练剑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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