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官道(1 / 2)

对峙持续不了太久,因为唐立很难保持长时间内不露意思破绽,在他呼气时,少年一剑刺来,唐立抬剑格挡,双剑还没相碰时,少年剑身一抖,竟斜斜地挑向唐立咽喉。单凭剑法而论,这两招只是最为浅显的“虚实相生”,即在使杀着之前先卖个虚招,不知是唐立心急或是因为什么原因,也没看出来。

“右移七寸,剑落三分。”一声传来,两人都听得分明。少年急吼了一声,挥剑护身后撤,而唐立却尚未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处——唐正,而后者则不无责备地看了唐立一眼。

站定之后,少年发觉唐立并没有依唐正的话出剑,心中暗暗着恼,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唐立才算是真正地反应了过来。

不容唐立多想,少年挥剑又刺。这一剑,来势如电,剑身擦风似能生出电光来。当少年一压剑身时,唐立就提气轻身,点起了轻功来避开锋芒,跃至半空,唐立又下意识地连刺几剑,使出了练习过近百遍的“凤引九雏”来,然而,唐立到底还是不熟练,在空中刺出五剑后,剑势就中断了。

五点寒芒俱指向少年仰起的头和两侧的肩部,这原是难以躲闪的,但少年在这时使了个“千斤坠”,腰往后仰,身子往下压,唐立剑尖几乎是贴着少年的鼻尖而过的。

只是堪堪避开后,少年张开五指,往地上一按,身形就一弹,同跃了过去的唐立拉开了一定的差距,他鼻尖微微沁出了汗珠,而尽管当下并不太热,他是在怀疑和猜测,唐立先前究竟是特意藏拙,亦或只是剑法唬人?唐立心中却无少年那么多的想法,他只盯着对方的剑,躲避和出剑,这是唐立心中仅有的两样东西。渐渐地,少年的模样和身影都模糊了,在他面前的,只是也只有一柄剑。

若一个人做什么事情,心中都有且只有那一件事的话,他想把事情搞砸都很难。对于现在的唐立而言,他已经在触摸到剑法的更高一层境界了,只是他现在尚未发觉到罢了。

而唐立未发觉到的,还有自他身上散出的杀气。少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只能说还是个小孩的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冷峻和坚定,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尽管在剑术上,唐立同他之间仍有一大段差距,但他的对手已经无所畏惧了,凝神等待着使出全力一击的时机。少年很想认真地同唐立过招,他喜欢有人败在他剑底的感觉,但现在还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过了一会儿,少年侧身走了几步,稍稍远离了唐立二人,才收剑入鞘,他收剑收得很慢,仿佛是不舍得将一件古董装进密封的匣子里一般:“我来这里,不只是想找你过剑招的,”虽然你没有站起来拔剑,少年很想这么继续说,但他到底是忍住了,“你就是那个最近名声鹊起的‘千月一剑’唐正唐公端么?”

在少年收剑说话的时候,唐立恍如梦醒,但听得“唐正”二字从少年嘴里吐出来,便又警觉了起来。唐正没有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少年短促地笑了一声,继续用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说到:“夫人遣我来,不是向你寻麻烦的,要不然我也不用替你们杀掉那些在城外四处走动的官兵走狗。”说到这里,唐正仍是一声不吭,少年似是感觉到了唐正遭了暗器之后的痛苦,皱了皱眉,道:“那女人就是要处处显着比我高一头,才会用子母钉这种卑鄙的东西,夫人已经责罚过她了,还望你担待。”

说到最后如“担待”之类的字眼的时候,少年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话都是别人预先教给他的,而他只是过来重复一遍的而已。唐立看着少年把手伸进衣衫里,以为他也要摸出暗器来,封剑便一横,似要踏前一步来抢攻。少年举起左手,以示并无伤人之意,右手取出了一只瓷瓶。

将瓷瓶放置在面前的土地上后,少年又后退一步,道:“这是子母钉上钉头毒的解药,虽然夫人说这点毒还毒不死唐公端,但是……”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句话:“夫人说,只要唐公端将那些灯都先暂且借与我等,重阳节后的七天内,夫人必将所有的灯和三千两银子亲手奉还给你们。”

当少年说到唐正名字的时候,唐立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似乎是对他们知根知底,但他们却连对手是什么来路都不清楚。

也不等两人搭话,少年缓缓地将剑鞘背着腰后,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唐正,眼神中似有不甘和不舍,但还是转身而去,直到他离开两人的视野,少年始终是没用正眼看过唐立。

天色又暗了一些,唐立仍紧紧地握着封剑,他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好了得的人,好了得的剑客。”叹息声刚落,唐立长啸一声,一招“有凤来仪”递出,剑气澎湃,凤鸣声不绝,少年的抽身就走,唐立既不能去追,又不能将剑诀收回。剑意的收发自如方为剑法小成,不知是何原因,唐立竟连凤舞九歌诀的剑意都收不回来了。

一招使出,唐立气力也去了十之六七,他喘着气,心里却想着方才那一招要是能使在少年身上该有多好。

其实少年并没有骗唐立二人,在他过来之前,少年确实用剑杀了在城外巡逻的官兵。巡逻的兵卒都身披铠甲,少年要杀他们,落剑的地方只能是所有人的喉咙。十来个巡防兵,在五六个呼吸间就尽数被少年刺落马下,这自然也费了少年很大的一番气力。尽管少年很想再与唐正交手,好看清唐正的剑法,但却不想子母钉竟能将唐正重伤至此,而他也实在不比中午那样的精力。

不多时,唐正出声道:“你去扯件衣衫给我。”他的声音近乎毫无中气,唐立捡回了落地的剑鞘,收好剑后强忍不适,从判官笔的尸身上扯下了他的长褂,披在了唐正身上,又搀着他起身,问:“现在我们去哪?”唐正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也没出声应答。

站起来了,那总得走动吧。唐立搀着唐正,走向城里的方向。就在两人走出了一段路后,唐正放缓了脚步,道:“往林子里走。”京城里有客栈,有烧鸡烤鸭,有热酒,虽说是远了一点,两人可能要走上个把时辰才能回去,但唐正却偏偏要往什么也没有的林子里走去。唐立不解其意,可唐正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愿,况且唐正还想留着些热气和功力护身。

两人走的,还不是寻常的林路,唐正不断示意唐立往山路上走,再走不多时,天色就昏暗了下来。唐立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若是天彻底地黑了下来,他们可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岭里了。唐立一想到这里,心里又多了一层担忧。

正如唐立所担心的那样,太阳到底还是落山了。而他们还留在了深林子里。越走唐立就越着急,在草丛里穿行时弄得“簌簌”作响,在这幽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瘆人,唐立心中还幻想着一脚下去踩中毒蛇之类的东西,现实中他虽然没有踩到,但他却是在吃力地近乎是拖着拖着在走。在挨到一条稍微宽阔的道路边上时,唐正止了步,又倒回去在侧边寻寻觅觅地找了棵稍粗壮的树,就这么靠着树根,唐正坐了下来,脸上冷汗密布。

走了这么久,两人身上尽是草叶木枝。唐立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在发痒的,他一边不断地抓挠止痒,一边又问唐正:“我们来这干嘛?”唐正咧开了嘴,道:“碰碰运气。”说了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唐正闭上了眼睛,唐立是万万没想到唐正选了这种地方休憩,这时他走也走不开,也认不得路,只能是将满腹牢骚压在了舌底。

等了又等,唐立始终不懂那句“碰碰运气”是什么意思,林子不比客栈,什么吃食的都没有。唐立长吁短叹的,而唐正像是老僧入了定,半分声气也不出,他也只有像唐正一样盘腿坐在枯枝败叶上,闭着眼睛运功冲脉,他只有集中所有精力,才能暂时忘却腹中的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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