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客栈(2 / 2)

两人之间,只是酒入杯中晃动的声音。唐正几乎快把眼睛给眯成了一条线:“谁愿意去伺候那个小孩?”唐渲叹了口气:“他是小孩,但他其实不难伺候,他也不是那些偏见所形容的纨绔子弟,而且,他在学剑这件事情上一直是很有耐心的,也放得下他自己,从来不撒孩子气。”唐渲左手叩着桌面,唐正却站了起来,朝着唐渲行了一礼:“唐渲大人,请你赐教为何全族上下待他都如此?”唐渲慌忙起身,慌乱间打翻了酒杯:“哎呀,唐正大人不必如此,”他先扶正了杯子,然后才低声道:“这件事,同那位作了古的先生有关,那人剑术登峰造极,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能够同他齐头并进甚至超越他,唐立公子他……就是同那位有关。”唐正默然,好一会儿后才皱着眉头道:“啧,作了古的人如何还作数,我师父剑法已是独步天下,我从未见过有谁能接住他一套剑法,怎么还会有……比他更强的人?”唐渲侧目打量低着头的唐正,又喝干了一杯酒,道:“唐泷大人的确剑术了得,对于他的死……族长也说过了,围攻他的人迟早会付出代价,还盼唐正大人暂且放下这段仇恨。”“我答应会来,自然就不会让族长失望。”唐正不愿再有人提及他师父唐泷的事,就支开了话。唐渲重新斟酒,朝着唐正举杯:“那……唐立公子就拜托大人照顾了。”“嗯。”

翌日,唐立伸着懒腰,一脚踢开了被子起身时,看见床周围的装饰同平常不同,随即才想起了昨天他就离开了唐界的事情,又记起了昨晚到此地后头痛欲裂,只是简单洗了把脸,踢掉了鞋子就倒在床上睡觉的事情来。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唐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注意到另一张床上没有人,只是放着唐正的包袱,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上面放好了梳洗用的水和毛巾。

一番梳洗后,唐立在腰间扣好了剑鞘,拉开门准备走下楼,看见唐正在一张桌子前喝着茶,他也不客气地在唐正对面坐了下来:“唐渲在哪?”唐正没搭理他,只是小口呼着茶。唐立见他爱理不理,也没再追问,先动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又从面前的盘子里拿了张油饼,就着粥啃起了饼。唐立低着头,不想看见唐正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强压着想痛揍面前这个小鬼的冲动,唐正用力握着还有些发烫的茶杯,他甚至不想看见这个小鬼慢条斯理地吃早饭的样子,干脆就闭上了眼睛,一口喝尽了茶水。唐正忍着将烫嘴的茶吞下肚,道:“你听好了,我根本就不想带着你做事情,你识相点就不要说话来烦我,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要有。”

然而,唐立也学唐正的样子,不搭理他的话,只是埋头喝粥。唐正只以为唐立是被吓住了,就坦然地给自己又沏了杯茶。唐立喝完粥、啃完饼,还没擦嘴,就抬头朝着唐正一笑:“我偏要说话,偏要有动作,偏要烦死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虽然唐立没听到昨晚唐渲同唐正说了些什么,但是他敢肯定唐正必然不敢抛下他不管。

现在唐立打量着唐正脸上怒气不断堆砌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玩,也没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唐正气不过他,把茶杯用力往桌子上一砸,茶汤四溅,他一把夺过放在身旁的长剑,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栈,随即,唐立听到了后院里马的嘶鸣声,接着又是唐正催促马和马蹄落在地面上雨点般密集的声音,这声音很快就远去了。

知道唐正留下了自己,唐立倒也不慌张,他擦了擦嘴,刚一起身,那掌柜和几个杂役就围了过来。掌柜见唐立衣着不凡,就猜他是外地的公子哥,断不会欠账不还,只是他腰上佩剑,即使唐立不过一个十三岁大的小孩,也怕他拔剑伤人,于是先好声好气地问候道:“这位爷,这儿的早饭还对您胃口不?”

当那几个人一围过来的时候,唐立就知道了他们是来干嘛的,可是对方明显人多势众,唐立只能先用笑容开张来待客:“好极,好极!饭菜香味传出这条街就是您老的招牌了,门口那张多余了!”“那,这位爷,您看是……”掌柜也陪着笑出了声,只是其他人都黑着张脸。

“那不是,昨晚我叔是没给还是……?”唐立也学起了掌柜拖声拖气的腔调,掌柜身子一退,其他人倒往前倾了:“那位爷给的是您二位给住着的房钱,房钱,可今儿早,您看这……”唐立懂了,仍强撑着笑意:“噢,我懂我懂,那要不,您老等我一会儿?”掌柜的同其他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让出条路来:“好,您请!”

有几个人后退,让出了一条路,也有几个人堵在了门口。唐立使了好大力气才忍着没有把左手按在封剑上,一边微笑着走,一边在心里骂唐渲。唐立快步上楼,掩住了房门,一把抄起唐正的包袱,又从自己的包里倒腾出一块碎银子。唐立快手收拾好包袱后,扯开了门,又快步走下楼。

有银两在手,唐立感觉腰杆都直了不少,他一手把碎银摁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的桌面上,一手按住了封剑。银子同木头桌面相碰的声音格外的好听,吸引了全部人围了过来。唐立笑着道:“诸位,我看外头的粥和饼也不过是几文大钱,这里的银两可该够好几百个大饼了。”他看到众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摁住银子的右手,又估量了一下从脚下到门口的距离,才道:“若是我兄长过来,问我去了哪里,嗯,你们就说,我去了京兆府,嗯?”

整个过程中,唐立手指一直捂着银两,众人也看不见那碎银子到底有多大。掌柜倒豆子一般快速重复了一遍:“若这位爷的兄长回来了,咱们就说这位爷去京兆府了。”

“对了!那谁,结账!”唐立捻起碎银,往站在最里面的人一抛,自己则转身快步溜出了客栈。

走出了客栈,唐立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不知道京兆府在哪,而且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然而他又不想在客栈边上蹲着等唐正回来。唐立掂了掂唐正的包袱,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京兆府,京兆府,鬼才知道京兆府在哪里。唐立跑了一上午的路,才问到哪里有马车可以雇来出城。此处不过就是一小小的镇市,只有一家愿意赚这个钱,对此,唐立倒也不觉得奇怪。

那车夫就住在城西,又折腾了唐立近一个时辰,才寻到那家,可是入眼的只是一个干瘦的老人,和一匹比老人还瘦的马。那老人靠在残破不堪的拴马石旁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老先生,利州那地,您老走吗?”唐立俯身去问,有生意买卖,那老人却是爱理不理,眼皮都没有睁开,只是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间挤出了几个字:

“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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