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日色渐落，衣着褴褛的老乞丐背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着，眼神飘忽不定，所到之处人嫌狗厌。
“来活儿了。”
看见数名身穿锦缎的女子走来，老乞丐抖了抖肩，反手扔掉刚乞讨来的肉包子，将地上手杖和陶碗拾起，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
孩童蓬头垢面，听见老乞丐的话，那双眼眸须臾便噙满泪水。
无需多言。
那为首的女子只是和孩童对视了一眼，娇弱的内心便瞬间被那双清澈的眼眸所打动，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丢在老乞丐的陶碗里。
不单是这为首女子，连同身后其他女子也纷纷解囊相助。
前后不过盏茶功夫，陶碗中便积攒了几两散碎纹银。
“不知道这些女娃儿和醉花楼里面那些淸倌儿谁更嫩一些？”
等几人走远，老乞丐咂了咂嘴，反手将陶碗中碎银揣入怀中，不忘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女人的钱好骗。”
“老杂种！说好的五五分账，你怎么全部揣自己怀里了？”
孩童声音青涩，但言辞却极不符其年龄。
“谁答应给你五五分账了？”老乞丐不以为意，“要不是当时我把你捡回来，你早就被狼吃了。”
“要不是我，你别想要到一文钱。”孩童笛声在老乞丐耳边说道，“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喊了，闹到官府那里，保证你没有好果子吃。”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杂种。”
老乞丐有些气急败坏，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部分碎银，反手递给孩童，“那些戏文都是白看啦？难道不知道生养之恩大于天？我怎么说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吧？”
“被你养这么大，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孩童不以为然，“你每天除了讨钱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酒的路上，我能活到现在，我宁可相信是菩萨显灵。有你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倒不如往前多走走，再想遇到这么多达官显贵，就得等到来年上元灯会了。”
老乞丐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孩童无名无姓。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老乞丐捡到的。
自有记忆开始，便被老乞丐当做招摇撞骗的工具。
平素喜欢去茶馆听书，最喜皇上微服私访的故事，幻想着自己是否会是曾经圣上在外的遗腹子。
故而以皇族为姓，国号为名，自称石晋。
在这洛郡南区，老乞丐也算是无人不知的人物。
不过老乞丐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再称呼他的大名，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在众人对他的称呼中，“老杂种”是最不难听的一个称呼。
石晋也干脆以老杂种称呼老乞丐。
老乞丐也以小杂种称呼石晋。
一老一少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等夜幕降临，两人也随之返回城南破庙。
破庙并不算大，但好歹也算是一个落脚安身之处。
光洛南区之内，靠乞讨为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两人能够独享这间破庙，权以仗老乞丐声名在外，那些乞丐宁可露宿街头，也不愿与老乞丐同处一室。
老乞丐脱下褴褛衣衫，随手扔在地上，而后从柴草堆里扒出一个木箱，其中放着一件湛青色绸缎衣裳，囫囵的套在身上。
宽大的衣裳并不合身，但却是老乞丐唯一拿得出手的物件。
听老乞丐说，是几年前商贾家里打短工，人家不付工钱，拿这些锦罗绸缎抵账。
但根据他对老乞丐的了解。
给人打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多半是假借打短工之名，混吃混喝，后来被人家发现赶了出来，顺带拿着些“工钱”。
见老乞丐换装，石晋也猜到他想去干嘛。
那些风花雪月之地，若是衣着褴褛，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看什么看？连毛都没长齐的小杂种还想去喝花酒不成？”看见石晋皱眉看来，老乞丐露出大黄牙，仅剩的一个大门牙也不知什么时候磕掉了一半儿，“嘿嘿，你要是借我个几两，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带一件花肚兜儿。”
“我可不稀罕那玩意儿，要是哪天你死在女人肚皮上，这几两银子我还能给你置办口寿材。”石晋嗤之以鼻道。
“呸呸，呸！”老乞丐皱了皱眉，“小小年纪嘴倒是怪毒，不过哪天我要真是直挺，棺材倒是不必，你给我多烧几个纸钱，最好再给我烧一个，啊，不，两个丫鬟，我在阴间也能享享阴福。”
老乞丐没有在和石晋耍嘴皮子，时候不早，若是再晚只能挑那些剩下的。
见老乞丐走远，石晋掂了掂怀中碎银，嘴角露出笑容。
老乞丐恶名在外，即便有他相助，想要从南区这些人手中讨取几文铜钱都是难事。
也只有这种佳节，不少富贵人家会出城游玩，途经南区。
因此，这些佳节也就成为两人一年之中为数不的改善生活的时刻。
分得的这些碎银，若是精打细算，足够过个好年了。
不过石晋并没有打算留到过年。
若是这几日不花出去，不出三日，等老乞丐造完手中的银钱，便会千方百计的从他手中“借走”。
不过这几两碎银要在短时间内花出去，也让他有些犯难。
城南的醉花楼是有名的销金窟，他总不能和老乞丐一样去逛窑子。
讨钱难，花钱更难。
思来想去，石晋盘算着明天去八仙居胡吃海塞一番，也尝一尝鱼翅是什么滋味？
按照惯例，老乞丐今天多半是夜宿醉花楼，今天也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石晋将老乞丐的衣衫揉成一团垫在头下，正准备睡时，隐约便听见车伍之声。
起初石晋并不以为意，平时也偶尔遇见半路赶夜的车队，不过这车伍行进之声由远及近，最终却在破庙外停下，顿时让他汗毛炸起，睡意全消。
石晋双手揣在怀中，护着那几两碎银，闪身藏在佛像后面。
刚站稳脚跟，就听见传来人声，紧随其后便有人破门而入，明亮的火把将破庙点亮。
“没有人，宋镖头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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