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朱楼宴饮(1 / 2)

何时的书楼闲谈?怎生此番入梦?此等小事,怎会惊起一身热汗?抬头询问阿桂,尚是五更天未明。我理衣双盘,令阿桂明烛焚香,静坐至天亮。

许是那日阿锋中毒之事传播甚远,接下来几日的布施,客往大大不比首日,但来的总是感恩有礼之人,我们自觉轻松安逸许多。至于药物,叶家药馆向来低于市场价钱,想来直接去买,也不会如何。只是近来燥热火盛,入夜亦是难眠。

至布施最后一日,阿锋又骑马前来,邀我和怮璃共赴夜宴,说是要感激那日救命之恩,我们欣然答应。

夜宴地点还是定在京都风雅最盛的峮苑楼。因峮苑楼象征着历朝历代风气制度的开放与繁荣,即使坊市施行严格宵禁,此处破例,仍旧灯火长明,余音绕梁。阿锋这样喜欢玩乐的贵族子弟日日在此布宴,消磨良辰,自不必说,便是寻常百姓,也总要攒钱,一年一度来此赏玩一番。

最近布施辛劳过度,这日早醒,我套上朝服便赶着要与怮璃一同入朝。阿桂半睡半醒,见我衣冠不整,未食朝食,便要夺门而出,连忙拦住了我,提醒我今日怮璃不用进宫。我卧床再睡,不到一炷香时间,又惊起要去上朝,结果又被告知今日我也不必入朝。我便彻底脱力,迷迷糊糊直睡至日暮,乘坐马车自去赴宴。

未到跟前,远远便望见丹楼飞檐,金镶陶镂,映出彩釉烟火,波光粼粼。想是有些时日未在晚间出行,竟觉光照闪烁耀目,有些难耐。我吩咐阿桂去未闭的商铺买些丝绸,送给怮璃,以防等会烈焰刺眼。阿桂挑了根浅蓝的送去,我自下车先行进入。

怮璃不太喜欢这种场所,原先我们闲暇,只是在人少时常来此处饮食。也不为什么交际应酬,只因此楼才人如云,各有所长,聚集各处地道美食佳肴,亭台楼阁变换时新,时有小桥流水,河畔造景,又有棂轩精舍,亲贵靡风。此地不仅能够暂满常人口腹之欲,男男女女更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的好手,往往令人深陷其中,流连忘返。

入楼水厅之上,歌舞升平,绫罗绸缎竞争色。有女眉点朱红,脸施粉黛,半遮半掩地挥舞着水袖行个万福,前来迎我上楼。我不由露出笑意,想来她还记得曾经常与我一道来的怮璃最喜她水袖神韵,便找话问道:“屏壁何时上的银漆?”她还未答,只听身后嘈杂声起,旁人呼和,我转身见侍女推门,门外阿锋银勒骢马,佩玉鸣銮,跃身虎跳下马,转眼便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之上,笑道:“多谢析王拨冗莅临,蓬荜生辉啊哈哈!”

“说什么呢?搞得峮苑楼倒成你家了。”我见他神采奕奕,想是真的痊愈无碍,心放下了大半。

“怎么?我迟早要把它买下来才好,让大家日夜玩乐!云胡不喜?”

我摇着头随他一同登上旋梯。

“诶?怎么不见怮璃同你一道?”他转身张望,“她不是喜爱熏香焚药嘛,今日这九微灯火,可是特地为她而燃。”

我笑道:“你在吃喝玩乐上可真有够尽心尽力的,难为你了。怮璃手上有一单急症要医,处理完稍后便到。你放心吧,就算她再不喜你这眼花缭乱,花天酒地,答应了就定会来的。”

“哼!”他把我一把推入门栏,看我直倒到罗帷锦垫之上,气昂插臂道,“我可不信你,我要自己去把她接来。”

“诶!”刚刚建起的信任呢?真是的。

他笑着示意侍人,转身离去。妓女戏曲自是从头演起,饭前茶点也陆续摆上桌案。我抿口细茶,闭上眼睛,跟着哼唱。是最近京都顶顶流行的西域女儿行,此篇情节跌宕生动,曲词雅俗并驭,怮璃曾与我谈论过其中章节,多加赞赏,而这曲调也是悠扬铿锵,浓抹相宜,想来怮璃喜欢,便让妓女先奏其他曲目,这个等怮璃来了,再一同欣赏。

昏沉听了几章戏曲,金盆鲤鱼也是端上,还是不见人来。阿桂说送丝绸时怮璃已动身了,这是遇着了什么事情?我要阿桂寻阿锋来问,阿锋却自己推门进来,抢过我的酒盅猛干了下去,发怒道:“这怮璃怎么回事?如此迟来!不顾时间!?”

我一手枕着头,一手挪出给他斟酒,煽风道:“就是就是,趁这次机会,你好好说说她。”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说,倒叫我说!?”

“我哪敢啊,你来你来。”

“我不要,真是的,给你给你。”他把酒盅推还给我。

我接过继续品赏,笑问道:“诶?这曲子唱了大半,怎么不见你最喜爱的小兰啊。”

他看着我连连摇头:“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是何时发现的?”

“你身上有怮璃才有的药草味……”

“唉,真是防不胜防啊,朝廷该封您做药官才是的!”

“少来,你把怮璃骗去哪了。”

“我哪里骗得动她,那不是小兰,她生了点病,”他讨好地给我夹块他最爱吃的月牙肉,“我就跟怮璃顺嘴一提,只是顺嘴一提,她就立刻跑回家制药去了,说是今夜定要把药送来,便不来赴宴。”

“病得很重吗?”

“倒也没有,就是怮璃那性格,你还不知道?她想尽快把药做出来,又想尽量做得全面,不仅把病治好,还要把人调理得健健康康,你总是没少吃过她的苦。”

“哈哈。”我深有体会地抿起了嘴,觉着手上的美酒也泛出了苦味,“那好吧,你有什么新鲜的事物,就拿出来吧,我替怮璃吃。”

阿锋这人,粗中有细,细中有粗,若要说他有意支走怮璃,有事与我相谈,酒过三巡,他倒又端上了怮璃小时最爱的柿饼。

“哝,你和怮璃最爱的柿饼。”阿锋示意手下把柿饼送至我跟前。

“盛夏时节,竟也有柿饼?”

“哎呀,我可怜的好析王啊,天天跟着节俭无度的好怮璃吃斋念佛,不知食味!”

“胡说什么?前些日子我还和怮璃一起吃了…”

“哦,还好,还好,还有个小荷给你们操办操办。”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拿起一块柿饼,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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