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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意朝那丫鬟道:“弄点汤水来。”

那丫鬟想了想,问道:“二爷送了两条高丽红参来,可要泡了先给小少爷喝?”

“他这发着烧呢吃什么参,煮碗绿豆汤都行。”方知意嗤笑,暴发户果然铺张。

“可就怕小少爷没力气……”

“我看他精神头足得很。”方知意道。叶家的商船如何要带一个快临盆的金贵少爷,不正是等着自己呢。再说叶继善年轻力壮的,也就是疼得久了精神有些涣散罢了。

“孩子没转过去,脸冲外呢,确是卡住了。”方知意刚查了胎位,倒也不是棘手的横位,孩子好好的头下脚上,只不过一般孩子下行脑袋旋转,都会脸朝里,好以最小的头径出来,叶继善肚子里这个懒洋洋转了一半,正正好以最难生的角度卡住了。

“你们帮忙将多拿套厚枕褥来,叠高。”

下人们手脚麻利,即刻布置好了。方知意拉住叶继善的手,道:“起来,跪着。”

叶继善刚忍过了一波痛,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方知意不由分说,一边将手横在他腰后微微使劲往上带,一边拽他的小臂,“你产力不足,孩子才转不过来,跪着能刺激胞宫收缩。”

他这个姿势,几乎是把叶继善抱进怀中了,叶继善也没听太懂,只是美人送抱哪有不接的道理,下意识就圈住了方知意的脖子。

方知意护着他腰,将他带坐起来,叹了口气,拍拍叶继善后背:“松手。”

叶继善无赖地将脸贴到他脖颈间,柔柔弱弱地说:“腰疼。”

叶继善发着烧,呼吸滚烫,喷在他耳下,方知意背上争先恐后地鸡皮疙瘩,赶紧在心里念起清心咒。两人僵持了片刻,趁叶继善阵痛又来,方知意将他扒拉下去,跟抓犯人似的摁在叠起的被褥上,低声道:“好好跪着,别惹我生气,不然我真走了。”

叶继善伸手摁着腹底,屏了半天,颤声道:“孩子没生下来,二哥不会让你活着走的。”

方知意噎住,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打了一下,恨恨道:“不要脸。”

叶继善将脸埋进褥子里,居然低低地笑起来。

方知意算是服了。

煎药时方知意与那小丫鬟聊了聊,那小丫鬟是叶继谦身边的人,原来叶家在金陵有座老庄园,之前叶继善从长安回杭不久,便说要去金陵老宅避暑,一避就避到入了秋。叶继谦来抓他回去过年,自然就撞破了他的小秘密,可孩子已经五月有余,落胎着实伤身,叶继谦被弟弟将了一军,无法,只得让他留在金陵把孩子生下再说。只是听闻纯亲王带着方知意南下,目的地就是金陵,怕叶继善又生鬼心思,叶继谦就又要带他回杭城。兄弟俩斗智斗勇,反倒被叶继善知晓了方知意的行程,偷偷备了船来迎他,没想到路上就破了水。叶继谦追上来,看他拖了一天一夜还没把孩子生下来,知道情况不好,干脆只能把方知意劫来。

方知意品了品,竟觉得叶家似乎对男子可孕这事儿并无惊异,甚至有一派熟练的保密手法,叶继谦派这丫鬟守在叶继善身边,更像是为了监视跟把关的。

他不动声色倒了药,回到叶继善身边,喂他喝了药,丫鬟又端着碗莲子羹过来,叶继善却说什么也不肯吃了。他这么跪着,腹中孩子坠得厉害,沉沉压在他胯骨上,难言之处钻心地疼,阵痛时胞宫再那么凶狠一缩,他都差点儿将刚喝进去的药给吐出来。

方知意接过丫鬟手里的羹汤,道:“我来吧。”

“吃几口甜的,不然一会容易晕过去。”方知意拨了拨勺子,里头的红枣都悉心去了核,叫他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

叶继善撑起脸来,问道:“你要喂我吗?”

方知意看见他唇角咬出的齿痕,板着脸道:“对。”

叶继善扯着嘴角笑起来,湿漉漉的睫毛微微地颤,又问:“嘴对嘴?”

方知意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咬牙憋了回去,和颜悦色道:“勺对嘴。”

叶继善撅起嘴巴说:“那我不吃唔……”

方知意眼疾手快捏住他腮帮子把一勺羹塞进他嘴里。

旁边丫鬟都看傻了,连忙给呛咳的叶小少爷抚背,叶继善趴在那半天没起来,方知意知道他是疼,不为所动道:“咽下去,再来。”

叶继善揪着胸口的衣襟,别开身子吐了出来,连着刚喝进去的药汁一道吐了个干净。

方知意这才放下碗,抓着叶继善的小臂将他拉靠到自己身上,伸手捂到他胃上技巧性地揉了揉,叶继善顺势又抱住他的手臂,方知意瞧他满头的冷汗,终究没抽开手,就这么与他贴抱而坐。

“先吃羹,药重新熬。”

“方叔言你的心是石头……”叶继善半死不活道。

方知意随手用自己衣袖给他抹了抹脖颈里的汗,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叶继善吐得嘴里都是酸苦,皱眉把羹含了进去,逼着自己吞了下去。他偏头看方知意,那人还是那副清淡如云不食烟火的模样,明明眉眼算不上出挑,甚至显得过于素净无味,可他就是觉得好看得紧,方知意与这世间的人都不一样,比世俗人多一分修缘的清慧,又比庙里的僧人多一分灵动的活络。如此看着,连那无味的羹汤都好下咽了些。

方知意低头瞟他,道:“不许盯我。”

叶继善张大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依不饶道:“我想你。”

方知意早练成一身铜皮铁骨,只在心里恶寒了一阵,只作自己是个聋子,倒是旁边几个婢女嬷嬷脸色都精彩纷呈。

一碗汤喂了好些时候,方知意见叶继善实在喝不下去,也不勉强他,将碗撤了,两手按在他腰间,用拇指摁揉他腰后的*位,胎儿转到这个位子,后脑正枕着大人的脊椎,叶继善这会最疼的可能不是肚子,而是后背。

叶继善趴在软褥上,一会换一个姿势,两条腿越岔越开,喘着粗气道:“我跪不住了……”

方知意撩开他袍子,下头淅淅沥沥又有些羊水流出来,他伸手探到腹底,微微压下去寻找孩子脑袋的位置。宫缩凶狠,叶继善肚皮绷得死紧,被他这么一摁,叶继善当即哼哼唧唧地惨叫起来,“你别摁,我憋不住想使劲……”

方知意压着他扭动的腰,终于语气轻柔道:“再忍忍。”方知意专心做起大夫来,常常就是医者仁心了。方知意手上摸到孩子的头,发现小东西下落很深,脑袋已经入了产道了。他将手横在腹底,阻止孩子继续下行,叶继善抓住他手腕,疼得直吸气。方知意抚抚他后背,朝丫鬟道:“我的针,快。”

方知意从后头将叶继善箍进自己怀里,道:“就差一丁点儿,你别乱动,我施一针。”

胞宫急剧收缩着将孩子往下推送,叶继善腹中又紧又坠,叫他害怕下一刻孩子就挣破他薄薄的肚皮掉出来了。可方知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叶继善是极听他话的,咬牙屏住了想要推挤的欲望。方知意刚将针移近,就瞧见叶继善面目狰狞地转过头来,狠狠亲在他脸颊上。方知意手一抖,差点儿将针扎错了*位。

方知意是真没见过生孩子还不忘三番两次非礼自己的人,听着一声**紧接着落在自己耳边,无暇顾及这登徒子的浪行,探头去专心施针。他只下了一针,叶继善的肚皮就明显鼓动了几下,叶继善又惊又痛地哑叫几声,反手扣着方知意的脖子抻颈挺腰。

“行,你用力吧,别拽我头发。”方知意单手扶住叶继善的腰,一边把针撤了拿远,怕叶继善挣扎起来误伤他。

孩子转动间,带得更多羊水淌出来,两人身上一时都一塌糊涂。方知意也豁出去了,眼不见为净,仰头朝丫鬟招手:“药别要了,来不及,那个红参切一片给你家小少爷含着吧。”

“别瞎叫,闭嘴,劲儿往下使。”方知意被叶继善又抱又抓,也是一身汗,抬手又将他摁回褥子上,从后头抱住他腰,将手压在他腹顶,顺着宫缩微微下捋。

叶继善觉得自己膝盖和盆骨都碎了,而且骨头碎片都嵌在他肉里,随便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叶继善哪里吃过这种苦,眼泪都出来了,本想得让方知意好好瞧瞧,没料到方知意又将他摁回被子里,他脸埋在柔软的褥子里,挣扎间又将泪蹭了个干净,不觉悲从中来,十分真心实意地呜咽起来。

方知意习惯性地抓抓他后脑勺,安慰道:“快好了啊,别怕,我把着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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