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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些日子便是除夕了,可有什么想要,何处想去的?”

周璨头顶的磬口蜡梅已经开了,嫩黄的花瓣,绛紫的蕊心,煞是好看。周璨伸出手来落子,那花影便落了一朵在他虎口,花瓣细细描在他白皙指头上,好似那手都是带着馥郁香气的。

“……嗯?”林晏分了神,小声道:“我……我未想好。”

“不急,沈冯两位先生都在本王跟前夸你用功呢,本王是得好好奖赏咱林小少爷。”周璨说着,将手伸了过来,越过棋盘,却是抓住了林晏的手腕,“本王瞧瞧伤。”

林晏只见那朵花影从周璨的虎口滑到手背,又落在了袍袖上,回过神,手已被周璨拉了过去。

周璨将他掌心掰开,低头瞧了眼他掌中的结痂,“都好了嘛。”

林晏毕竟还是个孩子,手里头皮嫩,握刀久了往往被磨破皮出血,如今等结的痂落了,怕是就要起茧了。

“男孩子嘛,掌心就得粗糙点儿,能担事。”周璨拍拍他手心,笑道。

林晏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景纯王白白净净的手掌心,默默将手缩了回来。

他方才触得周璨掌中寒凉,便皱眉问道:“方先生呢?”

“你还惦记他啊?”周璨挑眉与他玩笑,“在持恩寺敲木鱼呢,那儿施的粥最红火,你要不也去讨一碗结结佛缘?”

这佛成道日,南边持恩寺照例有浴佛会,凌晨起便请佛沐浴,赞唱拜愿,往往要诵经到深夜。这不,方知意昨夜便去寺里,自请诵经去了。

林晏刚想说话,便听见当啷一声,周璨手里的勺子落进碗里,又从里头翻了出来碎在了地上。初一被吓得汪了一声。

“王爷!”揽月捏了帕子去擦周璨袖子上溅上的粥。

“你没事吧?”林晏蹙眉站了起来。

“手抖。”周璨笑着摆摆手,“眼看又要老一岁,不中用啦……”他没说完,按住额角轻轻“嘶”了一声。

“王爷。”揽月脸阴了下来,握住周璨的手腕,“日头朝西了,再坐下去就要着凉了,奴婢扶您回房吧。”

周璨反手抓住她,神色如常,只是淡淡一笑,“行,”他对着林晏道,“安儿,将这局面记下,我们明儿再下。”

林晏盯着他深深皱起眉头。周璨自己瞧不见,才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脸就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找不见了。

揽月搀着周璨站了起来,林晏抢上几步,将手杖递入周璨手中。周璨似乎是全靠了这手杖才站稳,揽月朝林晏看了一眼,生硬道:“小少爷请先回吧。”

林晏不应,只是看向周璨。周璨半压着眼帘,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两片唇惨白。林晏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惊慌,转身就走:“我去传大夫。”

“安儿……”周璨低低唤他,“回你房里去。”

“你怎么还讳疾忌医啊?”林晏不服了,周璨这又闹的哪一出?

“带你小少爷回房,没有本王传唤不能入院。”这一句是对着墨梅讲的,墨梅愣了愣,连忙扯住林晏。果不其然,揽月将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哨,守院的侍卫便鱼贯而入。

林晏不明所以地被带出了院门,一头雾水,又气又急。

刚走出花园,便看见秦进神色匆匆经过。

“秦管家,可是给王爷请医?”

“小少爷,奴才奉王爷之命去持恩寺接方先生。”

这持恩寺在南边长华山中,来回也得两个时辰,周璨为何要舍近求远?还是他有什么隐疾不可泄露?

“我也去。”

“小少爷,这……”

“别耽误了,带我一块去。”

第十四章 无缘

等到了持恩寺,日已西沉。山中天暗得快,可自山脚下起,新灯于两边整齐排开,灯面上描着梵文,一路将善男信女们引至大雄宝殿。佛香浓郁,唱经声源源不绝,似从山中四面传来。

正是佛成道日,前来叩拜听经的人不少,又是正值放粥,秦进和林晏好不容易才进了寺。

找方知意倒是很容易,一帮光头僧人里头,就他黑发如云。

秦进还在找主持,林晏早已顾不得礼数,直接爬上了唱经台,踩过了好几个和尚的木鱼,直扑到了方知意跟前。

方知意被林晏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揣摩这古怪的感觉,便被林晏抓着肩膀一顿猛摇,“回府,周璨出事了!”

“哎哟,”方知意登时明白过来,赶紧捂住林晏的嘴巴,小声牢骚,“我这才走一天就出事了,他也太能了!”

林晏拍开他的手,仰起头,绷着小脸问道:“他是否病得很重?”

方知意怔了怔,讪笑,“反正不轻。”

“那你快回去吧,”林晏回头看了看那巨大的慈眉善目的佛像,“我想在这呆一会。”

“你……”

“左右他也不让我进去瞧他。”

方知意哦了一声,想是周璨的确是身上不大好了才不让林晏近身,也不敢耽搁,立刻抽身而去。

“小少爷想回来了便让侍卫备车。”秦进将带来的侍卫留了半数给林晏,与方知意一道拜别了主持。

一路马车疾行,方知意差点儿给颠得吐出来。王府各门**,沿道守卫都多了几成,看得方知意心中暗觉不好。

揽月将方知意拽进屋,一张俏脸也是微微发白,“你快去看看,王爷昏过去了。”

方知意太阳*一跳,赶紧往床边而去。

周璨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双浓眉却是紧紧锁着。

方知意拾起他手腕一压,面色陡沉,禁不住“啧”了一声。

“如何?”

方知意没回答揽月,径自站起来,到了周璨床尾处,将那被子掀开一角。周璨里头穿了件绀青的袍子,方知意捏起他袍尾捻了捻,手指头上便留下了黯黯的赤色。

揽月眼睛睁大,面上有了几分惊慌,低声道:“方才还没出血的。”

“哎,脱裤子吧。”方知意随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表情凝重。

揽月抿着唇,跟方知意一道将周璨裤子褪了下去,方才袍子颜色深,还难以察觉,如今白色的**上点点血渍却十分刺目了。

揽月看方知意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望一眼昏迷不醒的周璨,却又禁不住徒劳问道:“小世子还有救吗?”

“你家王爷有救就成。”方知意咬了咬牙,利索解掉外头的裘衣,挽起袖子来,“烧水,拿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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