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寐魇惊悸106(1 / 2)

文御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梦里,裴靖像破布一样被人扯到他面前跪下,身后留下一道远不见尽头的血痕,细长柳刃在他面前翻飞,透明的皮肉自身躯上簌簌而落,雪花似的落在他脚边。

他恐惧至失声,却还有胆量弯腰捧起地上的碎肉用心端详,他看到肉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和陈年旧疤,冰裂似的皮肤纹理亦清晰可见。

他渐渐看不清裴靖的模样,只看到柳刃抹上一条细弱修长的脖颈,他奋力扑过去试图打掉那把小刀,迎接他的却是腥甜滚烫的热血,泉涌一般洒了他满头满脸,他失去支撑扑倒在地,身下却只有白得刺眼的雪被,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失声痛哭着,紧紧攥住一把雪,雪水冰凉的触感令他一个激灵猛然惊醒,梦境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但梦魇的场景和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仍在眼前。

文御惊恐地瞪着眼睛,盯着龙凤穿云的藻井大口喘气,冷汗沿着脖颈流下来,打湿了衣领和枕头。

热血扑面的感觉和气味太过真实,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费力地抬起手,手上很干净,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摸到额头上温凉的布卷。

“陛下?陛下……陛下!”

耳边传来张赋秋充满惊喜的声音,飘飘渺渺有些虚无,这让他脑海中莫名回荡起一阵嘈杂的响声,里面有哭有笑、有愤怒有悲悯,但他想不起来这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何事,只觉得恍如昨年。

他慢慢转过脸去,涣散的视线好半天才收回来,聚焦到张赋秋憔悴带泪的脸上。

“陛下醒了?”张赋秋紧张地蹙着眉,“陛下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文御收回视线,迟滞半晌,慢吞吞地说道,“头疼。”

“奴去传李奉御!”张赋秋着急站起来,却被一只手拉住衣裳,遂疑惑回头,“陛下?”

文御松了手却没吭声,只是环顾左右,茫然地打量着灯火通明的寝殿。

床边的火盆里劈啪作响,透亮的地砖上映着明晃晃的烛光。

他盯着那烛光,低声问张赋秋,“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听他嗓音有点哑,张赋秋赶忙扶他坐起来倚住软垫,端来一杯温水慢慢喂他,然后才回答,“这是无极殿,登基大典太过繁琐,陛下劳累过度晕倒了,无极殿是帝寝,陛下理应在这里呀!”

“是吗……是这样吗?”文御觉得张赋秋说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但又说不出来应该是哪样,“现在是何时?”

“元月二日戌时二刻。”

文御盯着玉碗里微微晃动的清水波,皱着眉,好像在努力接收消息,努力做出反应。

张赋秋试探问他,“奴去传李奉御吧?”

“好。”文御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赋秋走到门口,忽然提声问道,“太微回了吗?”

张赋秋脚步一顿,回身笑道,“还没有。”

“她怎么还不回来?”文御垂眉敛目,语气颇有几分不满。

张赋秋脸上的表情陡然紧张起来,“可能有事耽搁了。”

文御无比失落地回了句“知道了”,气色颓然如玉碎。

张赋秋微微佝着背,离开的背影似落荒而逃。

文御抬手招来一个内侍,“传东金蛟卫副将军裴明礼。”

一粒渺小的种子不知何时破土发芽,在一夜之间长成参天大树,遮蔽了日光,使心底冰凉。

南戎使者在登基大典上用一盘菜气得新帝吐血昏厥一事很快传至四面八方,传言五花八门,细节却很是模糊,甚少有人能说清。

宁宴甫一听闻便火冒三丈,一脚踹碎了面前的书案,“王八羔子竟敢拿一盘菜侮辱陛下,老子掀了呼衍安达的祖坟,他祖宗齐齐从坟里蹦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贼孙子真他妈好菜!”

部下罗列两侧不敢吭声,私心觉得此事听来像无稽之谈,什么菜能把陛下气成这样,难不成拔了一把草送过来了?

宁宴叉着腰来回转圈,越转越生气,又一脚踹飞了胡床。

部下提议申请用兵,激起一阵应合。

宁宴愤愤地扯过两张纸,趴在床上奋笔疾书给文御写信,要带兵进攻大邺,先搞死呼衍安达的弟妹,再出关搞死呼衍安达本人,好教南戎知道谁是筷子谁是菜!

他也已想好粮草从何而来,打算学习南戎,只带几日口粮上路,出关后一路打一路抢,直至南戎王廷,快捷又省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