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如堕烟海72(1 / 2)

裴靖最终没能带走文城,只带走了文御。

眼下她正与文御作寻常夫妻打扮,坐在一叶小舟上顺水漂流。

此番原定由奚迟护送文御单独南下,但启程前杜鉴和几位南士官员自告奋勇随行,一干人等的说辞甚是忠悃谙练,仿佛演习过许多遍。

此情此景令裴靖陡升警惕之心,决定临时更改计划,兵分两路:

一路为南渡主力队伍,由太子车驾、皇族车驾与朝臣百官构成,出城向东沿京南官道入淮水、江水至望京,有她和宁宴两名日躔卫在,不会有人怀疑文御不在车上。

另一路由奚迟独自护送文御,两人向东南方走四南官道,于河南道昌州过江,再向东至望京,此行可完全避开众人耳目,但一切后果需得奚迟一人承担。

至于现在为何跟计划的不一样,她为何与奚迟换了位置,那都要怪文御。

文御认为众所周知跟在他身边的是星纪,星纪不在车上定会惹人生疑,所以奚迟一定要随车,而他和裴靖孤男寡女出门在外很不安全,以日躔卫的身份出现会被人猜到行踪,以主仆或兄妹携带金银细软的方式出现又会引响马觊觎,若以夫妻现身,盘缠可藏入腹中,假装有孕在身,则会方便许多。

裴靖难以理解,男女同行无论是何身份皆会引人觊觎,主仆二人才是最安全合理的,况且遇到心怀不轨之人杀了便是,何必顾虑许多,有她在还能不安全?当务之急应是尽快赶到望京,在路上停留得越久才越不安全。

无奈文御不听劝谏,一意孤行,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只要能安全抵达望京,随那人爱怎样便怎样。

二人此时乘坐的即是渡江小舟,再行一日便可登岸,鉴于文御身体欠佳,不适合快马奔波,等下了船得去车马行租一辆车,现在是五月末,驾车而行的话要六月中下旬才可抵达望京。

裴靖掏了掏身上剩下的金银细软,默算一番感觉还剩不少,应当足以赁一辆好马车,住一些相对舒适的邸店。

她希望在不委屈文御的前提下尽快赶到望京“卸货”,以便及时返回大邺保护文城。

说到文城,她真是极其无奈,再看看身边甚是入戏的太子殿下,无奈之余又添郁卒。

江心水汽扑面,风一吹冷津津的。

文御伸手拢住裴靖,用宽大的袖子帮她挡住正面吹来的风。

随手的动作惹来船上另一家娘子的羡慕,“你家郎君对你可真上心。”

不等裴靖说话,文御先接上了,“上心些是应该的,在下仍觉不够上心。”

裴靖“呵呵”干笑两声,略有些无语地瞥了文御一眼,一路上没有这人不敢接的话,恍惚间她还以为身边坐的是宁宴。

文御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怨气,笑盈盈地问她自己说得可对。

裴靖翻了白眼,敷衍地回了个“对”。

艄公撑着船,被这对“年轻夫妻”之间的互动逗笑了,他见裴靖对文御不太耐烦,便劝裴靖好生对待夫婿,又劝文御对妻子多多包容。

裴靖本想装作没听见,随便文御去应付,谁知那人这会儿却不接话了,只一个劲儿戳她肋骨,要她自己去应,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回了句“是”。

文御满意地握住她的手,转过脸去继续与艄公谈天说地。

艄公也很喜欢这个温柔清俊的年轻人,和文御总有说不完的话。

裴靖躲在幂篱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若非文御有事没事便戳她一下,她一句都不想应,没能带走文城一事令她耿耿于怀,实在没有心情闲聊。

尽管她心里清楚,文城留在大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她始终想不通,文城为何宁肯拔刀自尽都不愿随她离开?

呼衍安达抓住文城便等于抓住了大凉国库,往后大凉必定要付出源源不断的银钱粮草以求南戎善待皇帝,她不由得怀疑文城是不是吃丹药吃傻了,竟甘愿留下做南戎的粮仓钱袋。

倘若朝廷尚在,皇帝留下自然有用,可百官僚佐都跑了,皇帝光秃秃地留在孤城里除了成为南戎要挟朝廷的武器又有何用,战事发展至今,皇室声威名誉已经保不住了,不如一起去望京,待时机到来再过江北伐重返大邺,卧薪尝胆亦是佳话,难道不比强行维持尊严更有用吗?

她本以为将改变主意同意南迁的文御请过来便能劝动文城,谁知父子二人躲在室内谈了半天,文御反而被父亲劝服独自南下。

折腾来去,事与愿违,皇帝太子皆大欢喜,唯太微一人气郁在胸,留下一个扎扎实实的心结,亦或者说是困惑。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裴靖揉着手里的衣裳,似乎这样便能发泄出她的心里疑问与气郁。

“夫妻二人相处之道便是一个‘信’字,不只夫妻,亲友亦是如此……信任、信用皆是信……”

艄公沧桑衰老的声音在连绵的水声里若隐若现,夹在风里传入她耳中。

信任?难道这父子二人有事瞒着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