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儿有泪将独行(1 / 2)

“娘!娘,你醒醒。”

当十数名紫衣剑士跃入谷内时,被救下树的萧轻尘嘶声扑进宁姚怀中,任由自己浑身沾染女子的鲜血。

宇文化及默默扶起女子,双手一搓,一心控制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

“娘的儿,娘多么想一直做你的娘,替公子和圣女看着你长大。娘看着你恢复神志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啊!后来啊,娘想陪着你读书写字,看着你娶妻生子,伴着你一直安宁一生。”借着宇文化及的真气,宁姚勉强提起最后的精神,忍不住说了很多。

边说边止不住的咳着血,胸前的血洞就算已经冰封了穴位也还在渗血。

“娘,娘你别说了,孩儿带你回去,我去镇子里找驼子大叔给你治伤。”跪在地上,萧轻尘泪流满面。“阿宇哥,我知道你是高手,你救救我娘好吗,你救救她呀,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他死命扯着冷漠男人的衣服摇晃着,不停地哀求眼前仿佛变得陌生冰冷的男人。

宇文化及默然无声,明知已回天乏术,自己的真气只能暂时维系着她的气息。

她应该有很多话,要跟这孩子交待吧!

“可惜啊,娘要死了,不能再陪你了,以后这个世界,大概就要剩下你一个人走下去了。”宁姚勉强抬起手,摸着男孩有些消瘦的脸蛋。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我娘,永远都是我娘,我要你陪着我,陪着我一生一世。”萧轻尘抓着宁姚冰冷的手,冷得痛彻心扉。

“娘真的不想让你接触这个险恶的江湖,可好像躲了一辈子也没能离开。你答应娘,在藏剑山庄好好活着,要变成一个勇敢不屈的人,不受任何人欺负,好吗?”

宁姚转头,望着扶着自己的男子,勉力笑着,变得很温柔,声音渐渐低落下去:“阿宇,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属于这里,可是我还是想请你永远替我看着他好吗?”

“不好,这个调皮鬼,只有你的话才会听。让我管的话,我恨不得天天打得他屁股开花。”

男人刚硬冷酷的线条几无变化。

“你答应娘,不要想着报仇,好吗?”宁姚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萧轻尘,轻轻说道。

见他拧头不语,只是低声呜咽,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想了想,将自己一直戴着的项链,缓缓挂在他脖子上。

她默默闭上眼睛,无声的眼泪从眼角流出,万分的不舍与眷念,却无奈撒手人寰。

随着她的香消玉殒,萧轻尘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突然变得举目无亲。

孤独会击垮很多人的意志,趴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身上,感受着曾经的温暖渐渐冷却,凉透。痛彻心扉又彷徨迷茫,这一世所有的记忆几乎都与逝去的女子有关。

宇文化及默立一旁,始终没有安慰他一句。

唯一能做的只是走到一边,斩竹成棍,抽丝为绳,为她造了一副简陋的归处。

曾以为世上没有事情能难住他,如今连心爱之人也只能葬在这无名小谷。

宇文阀的长子,自小便在刀和鞭子下被训练成杀伐冷血的继承者。

与她的邂逅,让他知道情为何物。可两人之间相隔的除了家世之间的鸿沟,更有许多年前那些恩怨因果纠缠起来的不可能。

或许对她的有情,会从此成为一心追求武道至境的宇文化及心神的障碍,但他却永远不会选择忘怀。

抬起头来时,痛不欲生地萧轻尘已经醒转过来,正流着泪用双手挖着地上的土,十指早已血肉模糊,也毫无知觉。

“住手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两个男人都要面对。”他蹲下,试图安慰他。

微白的天空渐渐飘起了雨,夏雨仍有些寒,浸骨的寒。

他用袖子仔细地擦去女子嘴边的血迹,理顺被水与鲜血浸透的发丝。

那握惯了刀的手抚着发丝,停了很久,这才伸手轻拂,使宁姚原本倾城的容颜重现。

曾是南疆俚族最美的明珠。十五岁与那人一见而误了终生,甘愿放弃显赫的身份,掩去最在意的容颜。

也曾跨马提剑,紫衣浸血,追在那人身后挥剑杀敌。又甘心隐在客栈里,任岁月倥偬,笑脸迎人。

他爱着她,可她或许,心里有的始终是另一个人。

身份尊贵的宇文世子,从来不曾理解她心中的坚持。却也不妨碍那年负伤遇见她后,从此不顾长安城里老父的暴怒,任性地选择成为她身边的一个伙计。

“住手吧!该让你娘亲安歇了。”他轻轻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沉声唤了一声。

萧轻尘恍若未闻,任指尖鲜血在地上留下道道血痕,混进雨水泥泞里。

“我说,停下。”冷酷男子重声大喝。“我知道你心里恨,但男儿可以流泪,却绝不可以做蠢事。”

怒气上涌,他再难压制心里的痛。挥掌一击,磅礴真气轰然炸开土浪,雨水混着烂泥翻滚溅落,一个深坑赫然出现。

萧轻尘被他用巧劲震向一旁,浑浊的眼神这才有些恢复清明。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下抽空,只知抱着娘遗下的宝剑,在旁跪了一夜。

说到底,若非他贪杯好玩,将娘亲江湖险恶的话当成耳旁风,她也不会为了救他惨死在那道貌岸然的魔头手上。

“我们该走了。”这一夜萧轻尘浑浑噩噩,宇文化及默然无声,小溪旁这还是有人首次说话。

“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哭过吼过,又受了一夜风雨,他嗓音嘶哑。“你喜欢我娘,对吗?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只是个伙计。你说,你为什么不能替她报仇。”

宇文化及停下脚步,沉声道:“我只是一个伙计,你才是她的儿子。你听说过自己娘亲的仇,儿子不报让伙计去报吗?”

他很快意志消沉下去,“可是你说过,我学武会比常人更难,你不帮我,我到哪一日才报得了仇。”

“难,不是不能,难道你就认命。报仇有很多种方法,你不去想,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男人此刻有些反常,话有些多,“其实你根本不像他的儿子。”

“谁?你说我是谁的儿子?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萧轻尘追问道。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想起娘亲死后,化出的那陌生而绝美的容颜,还有最后说的那些话,他的身世好像藏着一个天大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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