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人(2 / 2)

男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咳嗽了几声后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歌声。对了,你小子找我有什么事。”说着他把踩脏的被子直接丢到地上,伸手示意何羊去坐,自己则拿起椅子,顶在门边,然后坐在了地上。何羊视若无睹的将被子叠好,然后放到了一边,随后坐在床上看着男人说道,“明天我就要离开病院了。”男人眼神一亮,随后暗了下来,“那可真可惜,我失去了一名听众。”说完男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好的听众。”

“我会常来看看你们的。”何羊笑着说道,“你的歌声很好听,你的女儿也非常喜欢。”男人听到女儿后,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如果真的是我的女儿就好了。”何羊无奈的说道:“那就是你女儿,你的记忆出现差错,你不是音乐家,你是音乐老师,你之所以进来是因为在天台你没拉住那个要跳楼的女孩,你对她的愧疚导致你觉得跳楼的女孩才是你的女儿,你对阳光的恐惧是因为当时正是晌午,女孩在阳光下惨死的样子让你发生恐惧。”何羊像是重复无数遍一样的对着男人说道,男人坐在地上,无助的抱着双腿,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何羊,“你说的都是真的?”何羊机械性的点了点头,随后麻木的和男人一同说道:“我不信。”

看着何羊无力的扶额,男人苦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小子,至少我还是我,我是这里的音乐家,生活在黑夜的音乐家,你不觉得,这样的艺术,很棒吗?”何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男人放在床头柜上的录音机关掉,然后拿出里面的磁带,又把自己口袋里的磁带塞了进去。“今天的歌我拿走了,之后我会托小花姐姐寄给你女儿,这卷磁带是空白磁带,你继续录,小花姐姐答应我每次来检查你病情的时候会帮你把录完的磁带寄给你女儿。”男人抬头看着何羊,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我说如果啊,我真有个女儿,请帮我说声对不起。我没能陪伴她,或许以后也不行。”

何羊看了看男人,将男人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拿起来,发现已经没有电了,他又找出来充电线把手机插上,过了一会儿手机开机,他把刚才对男人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录进了手机里。“我知道你不喜欢用这玩意,更喜欢用磁带录歌,但是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睡觉之前都听一遍我刚才说的话,什么时候打心底里完全认同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告诉王医生,好不好。你答应我我就让宋姐以后晚上你唱歌的时候不揍你了。”

男人惊喜的看着何羊,“真的?”何羊点了点头,随后指向了窗边,“但是你得站在窗户边上,对着窗外唱,如果还是站在床上唱,那宋姐还是过来揍你。你可想好了,我明天就走了,说不定以后白天她也会破门而入揍你一顿,可没人拦着了啊。”男人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发青的眼眶,点了点头,“放心,我答应你。”

何羊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好了,我也没啥事了,我走了。”他摆了摆手,“明天我送送你。”何羊笑着说道,“你老老实实睡觉吧,我可不想再看见你披着被子跟粽子一样瞎晃了。上次看见还以为新型的鬼魂了。”

告别了男人,何羊顺着楼梯走到了一层,看到了一层楼梯出口的何白和蹲在一旁张着嘴不出音的小孩,那孩子仿佛一直在哭。何羊赶紧加快下楼的脚步,来到了小孩的身边。

小孩看到何羊,下意识的就要跑,结果被何白一个胳膊拽住,然后只能看着何羊嘿嘿的笑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楼梯上。

“你小子。”何羊开口,戳了戳男孩的脑门,虽然什么也没戳到。男孩向着何羊吐了吐舌头,然后就扭过头去。

“跟你说了无数遍,害你的护士已经判刑了,你怎么就不信呢。”说着何羊掏出手机,一掏口袋发现手机不在,刚准备上楼去拿,就发现何白的胳膊拦住了他,随后她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手机,屏幕上正是当年杀害男孩凶手被判刑的视频,“手机怎么在你那?”何羊纳闷的问道,何白摆了摆手,一副别在意的样子。

男孩嘟着嘴,又看了遍视频,然后指了指屏幕,对着何白说了些什么。何羊皱着眉头问何白,“他说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呢?”何白熟练地操控手机切换到了短信的界面,然后在上面输入了,“他说他没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出席法院判决的现场,不跟你说话是因为讨厌你。”

何羊气的又戳着男孩的脑门,“你小子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何羊叹了口气,将手机拿了回来,然后打开了相册,点开了一张照片,一边给男孩看,一边说道:“这是医院花园更后面了,你平常跑来跑去的,我都找不到你,我也是刚知道这回事。”在男孩看到照片中的两个人后震惊的眼神中,何羊接着说道,“花园那个凉亭你知道吧,后面有条小道,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一小块空地,那是你的坟,每个月你爸妈都会来看你。那天没有出席是因为你妈妈伤心过度,住院了,所以没去成。”男孩捧着手机,哇哇的哭了起来,何羊笑了笑,因为他听到了男孩的哭声,“每个月12号,下午4点钟左右你爸妈就会来病院去看你,你到时候可以去见见爸妈,但是记住了,你已经死了,不能过多的和你父母接触。”男孩点了点头,看着何羊许久才说了那句,“谢谢。”何羊长舒了口气,他双手扶着膝盖站起身子,“有什么事你就写着小花姐姐护士站那边的本子上,备注留我的名字,到时候小花姐姐就知道是你了,我跟她说好了。当然,你早点投胎更好。”何羊低头看着还在抽噎的男孩说道,看着男孩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和姐姐离开一层,随后两个人走到了病院的花园。

何羊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4点多了。他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了漫步机,“果然在这儿。”何羊低声念叨着。

自从下午忽然被秦巧抱住他有了恐怖的念头后他就落荒而逃,之后回病房看到王姨说自己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去她家里住了。连饭都没吃和病院里二十多个熟悉到如同家人的患者们告别,有的甚至还跟何羊喝了两杯,失去家人的这三年,也是这些患者们给了何羊家一样的氛围,从一开始和其他患者的格格不入,到后来相识相知,并不是何羊多么会沟通,而是这些患者都知道,有个这样能和他们平等沟通尝试理解他们的人有多么可贵。

当然,严重到需要束缚带的患者只有一个和何羊认识,五层的那位老大哥何羊一开始就去找他了,虽然过程有些危险,但在老大哥片刻清醒时还是和他语重心长的聊了足足七分钟,随后在老大哥率先告别后,何羊就被护士立刻带出病房了。

这个病院里最危险的两个人之一就是那位老大哥了,而另一位最危险的人,就在何羊面前——依稀的月光下,女孩的长发被夜风轻轻吹起,她悠闲的踩着漫步机荡来荡去,眼神有些茫然的望着前方,当听到有脚步声,她眼中慢慢有了焦点,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老何!”女孩清澈的眸子中充斥着阔别已久的兴奋,她露着小虎牙,兴高采烈的和何羊打着招呼,何羊微微一愣,认真看了一眼,随后他红着眼睛,对着女孩摆了摆手,激动的喊道:“老秦!”

两个人就跟孤身卧底多年,终于找到组织对上暗号那般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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