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汇（一）（1 / 2）
送完秦鹴之后，章小七就感觉洛殁沉默了很多，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是实际上在她眼中，并不算很闷。抛开那些神秘的属于守桥人的知识，他更像她所熟悉的那些普通人，每日里不紧不慢得过着没什么波折的生活。
看得出来，洛殁很喜欢孩子，每天黄昏时间，那些来自桥对面的学校、背着书包的半大姑娘和半大小子来这里买喝的时，他身上会多出来一些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章小七注意到他极少主动问那些孩子要的口味和茶温，而那些常来的孩子好像也习惯了他的安排。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从早上开始就看着小店外面发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期间零零散散来了几个客人，都应付的有些漫不经心。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开口对这个自称“守桥人”的男人说：“昨晚，我看到你带秦鹴小姐过桥时，手里拎了一盏灯笼。”
正在水吧里托着下巴发呆的店主人回过头来，“啊”了一声，似乎有些错愕。然后他走到章小七面前，低下头来，抬起手就要往章小七脸上放。章小七下意识得往后躲了躲。
有些后知后觉的店主人动作一滞，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行动并不礼貌。
章小七和洛殁就都有些尴尬。前者是觉得自己自从第一晚进入这个小店后，脑子就好像突然灵光了起来，换以前那个迟钝的她肯定没这么敏感。后者则是似乎并不习惯和人相处，刚刚意识到男女之别这个事。
洛殁的脸有些发红，她放下手来，声音有些小，他说：“翻开眼皮让我看下，正常这个时间节点，你不应该看得这么清楚。”
章小七也觉得脸有些莫名发烫，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店主人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让章小七坐下，自己也和往常一样坐到了对面。
“按理应该等四十九天足了，你才会看得这么清楚。看来，你和彼岸的联系，比我想的要深。”洛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对着面前的姑娘补充说：“如你所看到的。对我们‘守桥人’而言，每踏上一座‘桥’，主动或者被动，只要我们想，就是跨过两个世界的界限。要知道，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两个世界因为各种原因越界的居民送回属于他们原本的地方。”
章小七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问：“所以，昨天你送秦鹴过桥就是？”
她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洛殁接上了她的话：“恩，可以看作一种......仪式。对于那些匍匐在彼岸的居民而言，过桥本身是被送行的人归属于另一岸的宣告。大部分因为好奇被吸引而来的东西，在我们‘守桥人’送行结束之后，就会收回它们的目光。一般而言，被送的人从此就会消失在它们的视野里。”
章小七从他这句话里意识到一个问题，惊讶得问：“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属于你常说的那个彼岸？！可那些白天来这的正常客人......”
显然被章小七问到了的店主人又有些发愣，酝酿了一会后他说：“不算，更确切的说法，我们这个地方比起外面，只是界限更容易模糊一些。这里毫无疑问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只是......”
他又想了一会，继续说：“对，就是容易模糊。在有充足阳光的前提下，这里和桥那边的世界没有太大区别。即便是到了晚上，正常人在这也没什么大问题。除了那些魂魄里本有异常的人，比如我们，是感受不到异常的。你得明白，对于两个世界而言，相互看到，是发生交集的前提，而任何一种交互都意味着距离的靠近。”
章小七点了点头，问：“那不小心看到的人，会受到伤害么？”
洛殁摇了摇头说：“影响不大，绝大部分人可能只是会在事后觉得身体有些发虚。少数程度深些的，会受点惊吓，到了外面可能会生一场小病。程度要比一场流感都要轻些。”
章小七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秦鹴的情况是有什么特别么？还有，那晚你送完她，我在桥这边看到了......一个黑影。”
洛殁沉默了，似乎也没想明白，刚刚因为解答疑惑而舒展开的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半响之后他带着浓重疑惑的口气回答说：“我也不明白，那个东西叫‘伏尸’，它们常常会被此岸边缘的人类强烈的思念吸引，从而寄生一阵，危害并不大。即便被它们纠缠的时间久了，也只会让人有些抑郁。它们脱离寄主并且形成人形这种事，我也没有遇到过。不过它被已经被拦在了桥这边。经过仪式，如果没有人引导，是没法再跨界的。晚些我再想办法处理吧。”
章小七的印象里，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以“守桥人”自称的店主人，很少遮掩情绪，在这件事上，他应该是真的有些迷茫。
于是她试着用轻松的语气开了个玩笑：“不明白才是正常的，毕竟是女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想不通就别想了。”
谁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洛殁的眼睛突然亮了以来，说：“你提醒我了。”
“啊？”章小七目瞪口呆。
洛殁没有说话，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掏出了一只原本章小七以为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过时手机，当着她的面吧嗒吧嗒发了一条已经很少有人用的短信。
洛殁发完信息没多久，一个穿着休闲的漂亮男人就敲响了店门。
那是章小七自有记忆以来亲眼看到的最漂亮的男人，对，就是漂亮。眉尖和嘴型有些狭长，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维和，再加上这个男人如同用最高明的画笔描出来一般的脸型和好得让女人都嫉妒的皮肤，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漂亮的男人此刻站在阳光下，一头在灯光照耀下仿佛银丝一般的短发和一双眯起桃花眼让人无法挪开眼睛。好像只是很随性得站在门口，就是一张杂志封面。
这个男人从进入到章小七的目光里开始，就一直在眯着眼睛笑，这点和面瘫一样的店主人完全不同，让情窦尚未开过的章小七感觉心跳都加快了些许。
洛殁看到他来，起身为他开了门。
“哎呀呀，殁少爷，明儿太阳得从西边出来，怎么想到我啦？欸，哟哟哟，这熟悉的大眼睛，一看就是章姐姐她家的姑娘吧！”这种惊艳的感觉在这个漂亮的年轻男人开口之后荡然无存。洛殁一开门，这个语速略快的男人目光就落到了章小七身上，然后，他带着更加灿烂得笑容就加快脚步迎了上来，接着一把拉住了章小七的手。
“你看看你看看，啧啧，真漂亮，和章姐姐一样。这眼睛真是羡慕死个人了，哎呀呀。”
在被他拉住的一瞬间，章小七本能得退后一步，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可能有些不正常，这个时候竟然能一瞬间察觉到了几个事：屋外的风铃没有响；他叫店主人少爷；他的手冰凉凉的。
洛殁不动声色得挡在章小七前面，隔开了他们。好像对这个男人并不友好，店主人冷着脸示意这个男人坐到一个座位：“坐，我待会再给你们相互介绍。”
漂亮的银发男人幽怨得看了看挡在身前的店主人，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就依言走过去，以一个瘫在座位上的姿势坐下来。
洛殁自己坐在了他对面，然后让章小七坐在自己旁边。
他对着章小七介绍道：“韦易，暂住在这个巷子里，一个，恩，一只活了有些年头、见多识广的妖，尤其是在和女性打交道这方面。和你的三姨有过几面之缘。”
章小七没忍住“啊”了一声，脱口而出：“妖？”
韦易翻了个好看的白眼，眼神更加幽怨了：“哎呀，殁少爷，说什么妖啊人的，生分了生分了。都在这条巷子里住着，妖啊人啊，也没那么大区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