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许多吉:离开BJ8(2 / 2)

“没有,”听得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很少这样。

我没有继续问她,一般她不想说,我也会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不会继续追问,“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她顿了顿,“多吉。”

“嗯,我听着呢。”

“没有,就我爸,”她调整了一下语调,“又生了个娃,是个男宝宝。”

这种事,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明天看能不能请假,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能感觉到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就是想给你说说,我没事,真的没事,真的。”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那,想哭就哭吧。”

“我没事,真的,就想找个人说说,就想到你了。”

“嗯,我在这儿。”

她最终还是小声地哭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有些人挡住了阳光,有些人又为你打了一束光。

在冯甜甜28岁生日的时候,她让我回成都,她说她父母每天为她安排相亲没把她烦死,直接给他们说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只是没想到,场面比我想象的要尴尬许多。

她父母我高中毕业那年见过,我只知道这几年她爸的生意做的更好更大了。

我们在卖一个煮鸡蛋都想搞出18种花样的餐厅见面,一见到她父母,甜甜就热情拉着我介绍,我僵硬的笑容迎接他们不置可否的表情。

还没等甜甜介绍完她爸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了,他和兰叔不一样,叔平时穿着特别随意,一般就是T恤、牛仔裤,很瘦,还经常和兰天打打闹闹的,整天都嘻嘻哈哈的,没有家长的威严,像一位永远长不大的男孩。

甜甜爸爸是一身西服,下巴很宽,嘴唇紧闭显示出他性格的刚毅,虽然中年发福西服的外套扣子扣上我看着都有点费劲,却很有气质,有一种一副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度,但他一直不苟言笑的接打电话,也没有看我一眼,让我很紧张,我也一直不敢乱说话,只能一直傻乎乎的傻笑。

他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大家都经过漫长地等待后,他爸爸说的确有急事就起身离开了,临走前还客套地表示了歉意对我说,兄弟,今天有事,确实不好意思,下次请你吃饭。

他的一声兄弟,搞得我不敢应声了。

后来她妈妈没有我预想的会问我准备哪里定居,有没钱付首付什么什么的,只是聊了聊菜品,介绍了那家餐厅的什么海鲜好吃,问了我BJ有什么好吃的,说了成都周边什么地方适合徒步,甚至最后聊了聊成都的雾霾。

她一直笑容满面,说话特别客气,让我觉得没有任何压力似乎又一直围绕着无形的压力。

就像我前一天准备的语文考试,第二天试卷一发下来,居然考画画。

能不能继续留在BJ,不是房价,不是冯甜甜,不是她父母如山的压力,没想到是我的身体最早给出了答案,常年熬夜、饮食无规律让我患了严重的慢性胃病。

刚开始是饿了会胃痛,后来是每顿饭吃了过后一个小时左右会痛,偶尔有烧灼感,我开始借助胃药缓解,再后来吃完饭胃部烧灼感越来越强烈,药已不管用,冬天都能疼得额头上冒一层细汗。

在连续加班五天的晚上,我吃了三颗胃药后眼前一黑,醒来已在医院。

医生说胃溃疡已很严重,已经有了多个出血点,再晚点来就已经可以集体默哀了。

我在医院躺了两周,医生问我有没有家属,我不想让甜甜和兰天担心,我说没有。他问我父母呢,我说父母都在老家,他们也不识字,来了也没用。

之后每输一组液,每拿一次药,我就需要自己签个字,那几天我终于能关了闹铃,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这个城市还是容不下我的灵魂,生活终究不是学习,一分耕耘,就必定有一份收获,有些苦难除了掏空身体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两天病假,我回了趟成都,我想去看看兰天,他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他的茶馆从装修到茶具,绿植的摆放都很讲究,不大的空间却做到了一步一景的视觉效果。

他现在做事不急不慢,对待客人彬彬有礼。

他的脸上已没有年轻时张扬,只剩下经历风浪后的从容与淡定,他一直活得比我透彻、洒脱。

我回BJ后就向公司辞职了,老板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他给我泡了杯茶,他说是上好的乌龙茶,泡这种茶叶必须要用哪里哪里的山泉水,我还是第一次在他的办公室喝他亲手泡的茶,我是不懂茶的更不知道还要用什么水泡,我在出租屋都是从厕所水龙头里接自来水,用个热水壶烧开就喝的。

他又给我泡茶,又给我倒水,弄得我辞个职都觉得有点愧疚,他也直奔主题,开口就说加我三成工资。

“小许,那么多实习生我最后就选了你一个,我就最喜欢你,技术部经理明年肯定是你的,你只要一直跟着我,五年后我保证你可以在三环边整个小户型。”

“老板,我想回老家了。”

“年轻人还是要往大城市走嘛,年轻人还是要有大志向嘛,你又有能力又肯干,公司发展需要你这种人才,你又有发挥才能的舞台,我们属于双赢嘛,你也能感受到公司的几个年轻人里我是最喜欢你的嘛,本地年轻人家里条件好,吃不了苦。”

“这里买房太难了,”我喝了口茶,辨不出好坏。

“你只要继续在这里帮我,我保证你不出五年,买房,”他往我茶杯添满水,搞得我受宠若惊,“年轻的时候就要拼嘛,我当年还不是一穷二白来到这里,比你们现在辛苦多了,你现在还有工作,我刚来BJ的时候条件差多了,当时还是单身汉一个,工作都找不到,没文化只能干体力活儿。”

我点点头,我真的觉得他很能干的,他脑袋很灵活,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对,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境遇、命运。”

“你再考虑一下?”

我没有搭话,只是摇了摇头,老板见我去意已决,有点遗憾地感慨,“你这代不辛苦点留在这里,你下一代还是要往这里跑啊,总有一代要努力拼嘛。”

他的话让我突然无法辨别辞职的对错,起码我是北漂的失败者,离开BJ的最后一天我去看了升旗仪式,我一直想去看的,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时间,国旗真的是和太阳一起升起来的,刚升起的太阳像个咸蛋黄,特别漂亮。

回到成都,我真的和兰天做了隔壁邻居,兰天的眼光很好,新家地段很好,去哪里都很方便。有个大阳台,房间、客厅阳光充裕,兰天居然有养花、养鱼的闲情逸致,他每隔三五天就会给鱼儿换水清洗鱼缸,小时候他养乌龟都会养死,他养了很多花,很多奇奇怪怪的树苗,他每一株都能说出名字,也知道怎么施肥、杀虫,他正在查看一株蓝莓的长势时,我开他玩笑,现在像陶渊明一样,寄情于山水,“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了”。

他眼睛一白,“老子的花花草草长这么好,是草盛豆苗稀的样子吗?”

“怎么有这闲情雅致了?”

“家里弄点花花草草,有点娱目之景,心情也舒畅嘛。”

付了首付,我们两个都背上了几十年的房贷,我必须赶快找工作,我很快找了一个比上家公司规模还要小的公司,工资少一点儿,但是离家很近,在家里阳台上都能看到公司那栋楼,走路20分钟就能从家到公司,我都是走路上下班了,时间紧我就跑一截儿,我再也不想挤地铁了,终于和住地下室,每天花费三、四个小时的通勤生活拜拜。

因为公司小,制度也很随性,做什么决策都是老板一句话的事儿。双休是不存在的,无偿加班也是常规操作。老板是个夜猫子,每天上午11点过才到公司,12点刚好是他精神最好的时候,开始召集大家开会,开到下午一两点,才放我们出去吃饭,好多时候我最饿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个时候反而没什么食欲了。他有时心情好也会请我们大家吃饭,嘴上一直说耽误大家吃饭了,第二天又是如此,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下面的人怨声载道,也都不敢说。他这个生物钟让我隐隐担心胃病复发,我常年在包里准备两条巧克力,到时间就补充点,避免饿太久,我依然很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老板很喜欢我,他说现在像我这么踏实肯干的年轻人太少了。

我回家给兰天说他这奇怪的行为,兰天说我不懂,当老板就是要这样,才有当老板的感觉,他如果当公司老板,就每天晚上在办公室玩游戏,玩到晚上12点,也不给员工布置加班任务,就让他们傻等,就看你们谁敢先走,先走的,第二天就开掉,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先走了,坐也要坐到老板打完游戏。

“那有什么意思?损人不利己。”

他搭着我的肩,“你以后当老板就知道了,其乐无穷,哈哈哈。”

一副活脱脱的万恶资本家嘴脸,他幸亏没有把茶馆做大做强。

我终于有时间自己做早餐、晚餐了,下班早的话,我会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去找兰天帮他收铺后兄弟两一起说说笑笑地回家做饭,他现在也会做饭了,而且厨艺还过得去,特别是他做的酸菜鱼,鱼肉很滑嫩清爽,甜甜都很喜欢吃,他说腌鱼肉时要先抹上一层菜籽油,做出来的鱼肉就很滑嫩。

有次刚走到陋室门口,里面刚好有一个人在大声嚷嚷,那个人看起来已经50多岁了,干干瘦瘦的,但精神特别好,感觉肝火很旺,说话声音很大,和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中年人一起喝茶,他说茶水很涩口,大声抱怨茶叶质量不好还卖这麽贵。

当时茶馆里还坐着好些人,兰天赶紧跑上前,陪着笑脸道歉,“大哥,不好意思可能绿茶茶味儿大了点,我给您换杯普洱,普洱味道要柔和点,不好意思,这杯算我的,”他一直欠着身,态度毕恭毕敬,堆满笑容,那位大哥看着他的态度可能也觉得有面子了,没有继续说话。

我轻轻退出了茶馆,我想这个场景兰天是不想让我看到的,看着他转身匆忙换茶的身影,我感觉那一瞬间,我们好像都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我也不再是那个走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怂货。

我们都不断改变着自己,努力寻找自己能与这个社会嵌入的形状。

我每天做好早饭,兰天就会像大笨钟一样准时出现在门口,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还要嫌弃我做的饭,

“多吉,每天早饭要给我弄点青菜嘛,我缺乏维生素,要多吃绿叶蔬菜嘛。”

“多吉,每天早点起来做饭嘛,我还要跑步。”

“多吉,酥油茶不要放糖嘛,再吃甜食,我的六块腹肌都没有了。”

“多吉,早饭要多样化嘛,要变着花样儿做嘛,你不要懒嘛。”

“多吉,我每天早上要吃四样不同的食物哦,只能多不能少哦”

......

“嗯嗯,好的,好的。”

“知道啦。”

“明天就做其它的。”

我每次都答应着他,惯着他,就像以前叔惯着他一样,我想或许他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回到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有兰叔庇护的童年。我们两个单身汉没事儿的时候都腻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吃火锅、吃烧烤、煮酥油茶,有兰天在我总是莫名的安心。

没有买房压力,让我全身心得到放松,在和兰天吃宵夜时,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和冯甜甜结婚。

“你现在买房了,和冯甜甜怎么样了?诶,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冯甜甜啊?你们性格差这么多,她喜欢你什么啊?”他倒了一大杯啤酒,夏天啤酒和烧烤真是绝配。

我认真想了一下,想到她那张笑脸,她好像永远都在笑,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她特别爱笑,特别活泼,和她一起我觉得挺快乐的。”

“废话,老子要像她那么有钱,老子更活泼,更可爱,老子睡着了都在笑,那她喜欢你什么啊?长得黑吗?”他递给我一串儿烤羊肉。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懂,她说我很踏实、可靠。”

“就是笨,死心眼儿呗,”他一边吃牛肉串,一边说,嘴里的油都快喷出来了。

“你是一直单身,见不得别人成双成对吧,”他不停地吃烤串儿喝啤酒,我才吃了两三串,他把一大盘的烤肉串儿都快吃完了,“诶,你胃口怎么这么好啊?”

“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咱兄弟两一起单着多好,”他说完就想往我这边蹭,满嘴都是油,我赶紧推开椅子,和他保持距离,我都饱腹感十足了,他又让老板拿菜单。

“还要吃吗?”

“废话,老子现在每天最少跑十公里,下个月成都有马拉松比赛,你要过来给我加油哈,你上次不是见家长了吗,他爹妈同意没?”

“感觉她父母不是不同意的问题,而是感觉我就没资格入围女婿候选人名单。”

“也是,冯家太有钱了,人家嫁妆配个几百万,你不可能回个10万彩礼就完事儿了嘛,”他含着筷子想了会儿,“要不你入赘吧。”

“不至于吧!”入赘这个事儿,我心里还是有点本能地抗拒的。

“入赘怎么啦?当年李白也入赘的嘛,去了那边,哥哥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苟富贵,勿相忘,受了委屈记着回娘家,哥哥疼你。”他尖着嗓子,说完就要贴到我身上,我赶紧推开他,使劲摇头,

“不行,不行,他是诗人是艺术家嘛,超凡脱俗,不理会世俗眼光,追求精神境界去了,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他拍了拍我,算是安慰,“小许啊,大清都亡两百多年了,你这种就是封建男权思想,是糟粕,要不哥哥给你介绍一个缅甸的?不爱花钱,只知道赚钱,还不要彩礼的那种,特别淳朴,性价比特别高,还包邮。”

我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又不是买东西,结婚这事儿不能看性价比,还是得情投意合才能长远。”

“吉哥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情投意合,哪天不情投意合了怎么办?感觉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嘛。”

“那你呢?你怎么不网购一个缅甸的?”

他一听,眼睛就瞪大了,声音调高几度,“吉哥,我只是长得帅,我不是傻。你没看到我茶馆里天天那么多少女来喝茶吗,哪家茶馆会有那么多女人喝茶?其它茶馆里全是抠脚大汉,她们冒着失眠的风险来我这儿喝茶不就是想多看我一眼,我结婚了绝对会影响生意。”

“哈哈哈,你这个牛就吹大了哈,诶,真的,和田君尔怎么样了?就这样了?”

他目光一暗,摇摇头,“是啊,就这样了,你不是说我和她不合适嘛。”

“我那时候不是小吗,我乱说的。”

他继续摇头,掰断一支烧烤签儿,“现在我们步伐不一致了。”

“你们以前步伐就一致了?”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一致的步伐,田君尔看书做作业时,他不是捯饬他的玩具,就是打篮球,课堂上捣乱。

他白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她每步棋都走对了,她回家有路灯了,能自己走。”

兰天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总是能给身边人带来惊喜,我一直以为他跑步就是三分钟热度,结果他真的除了下雨,每天都会跑,不管春夏秋冬,他常对我说人类长成这样子就是为了跑步追狮子的,不是让你天天坐电脑的。

他真的去跑了马拉松,他早早就叫我把那天的时间腾出来,比赛前一晚他特别兴奋,一直说要拿个金牌回来,让我一定要在终点线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我和冯甜甜在终点线等他,第一名不是他,第二名也不是......很多选手已经到终点了,还一直没看到他,我们等了好半天,选手都差不多跑到终点了,甜甜说他会不会半途离场了,我摇摇头坚定地说,不会,不会,他昨晚一直斗志昂扬的,肯定能跑完。

等了很久终于看他晃晃悠悠、偏偏倒倒地跑过来,跑步的姿势都完全变形了,我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想起了叔,有点想哭。

我想叔在的话,这一刻一定很高兴很骄傲。

他一冲过终点就倒在地上喘了半天气,身体像被扎破的水球一样汗水从每个毛孔冒出来,我怕他再这么出汗,都要脱水了,赶紧给他灌了一口水,弄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甜甜说快给他顺顺气,我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他眼泪、鼻涕都呛了出来,他缓了半天才坐起来,第一句话就带着哭腔问,“多吉,你想谋杀我啊?”引得甜甜在旁边偷笑。

“你们两个今天一定要给我准备一顿丰富的,我要饿死了,多吉,我想吃鸡腿,我今天要吃五个鸡腿,”甜甜帮她拿包包,我把他扶起来,像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滑溜溜的,他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一定的,一定的。”

冯甜甜的妈妈突然约我见面,还很委婉的表示单独见面,自从甜甜爸过世后,我还没见过她妈妈,弄得我很紧张,加完班后赶紧跑回家找兰天,他都窝在床上准备睡了,我把他拉起来,“单独见?”

“嗯,会是什么事呢?”

他打着呵欠说,“先叫份烧烤回来吧。”

“先说正事。”

“哎呀,深更半夜找我,又不给我买吃的,”他慢悠悠地摸下床,冲了两杯牛奶,“你没看过电视吗,肯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她女儿嘛,你要记住哈,她如果拿十万出来,你就提二十万才行,她出价二十万,你就说四十万,知道吗,反正要翻一番。”

“怎么可能嘛,”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甜甜说她妈妈已经答应我俩结婚了啊”。

“已经答应了?恭喜你啊,吉哥,那就是给你讲冯家家规咯,可以把我也带过去吗?就像以前嫁大小姐还配丫鬟那种,让我一辈子在冯家白吃白喝,哈哈哈。”

“还有家规?”都什么年代了。

“废话,大户人家都这样的,”他模仿女声,尖着嗓子说,“许多吉你嫁进我们冯家,就要守男德,守冯家家规,每天九点之前必须回家,在外不准看异性,女的、雌的、母的都不行,要尽早帮冯家开枝散叶三年抱两,但是要以女方意愿为导向,也就是说甜甜点灯才能同房,哈哈哈,所有娃都要姓冯......”

我都快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别瞎说,认真点,认真点说。”

“我就发挥下想象力嘛,哈哈,那就是问你要彩礼钱咯,”他递了一杯牛奶给我,真的是越来越会保养了,“你现在有多少钱嘛?”

我琢磨了一下,“十五万!最多了。”

“哇!吉哥!有钱人啊!你之前还说付了首付就只有十万吗!”

“你那里不是还有五万吗?”

“哇!你个多吉!”

“我会慢慢还给你的,你放心,”我盘算了一下,我这一年节衣缩食,中午自己带便当去吃,保证基本的生活开支,应该在一年之内就能还给他的。

他叹了口气,“有点少,不过也尽力了,那你先报这个价嘛,看看对方反应。”

“嗯,”有了兰天的分析,让我心理上稍微有了点准备。

甜甜妈又约我到上次见她父母那家餐厅吃饭,我怕迟到,提前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但她还是比我早,早就点好菜坐在那里等我了,可能是她常运动的原因,精气神特别好,腰挺的直直的。

我看到她就小跑过去,“不好意思,阿姨,久等了。”

“是我早了,”她笑得特别随和,让我别拘谨,想吃什么就点,我看到已经有五六个菜忙说够了够了,她很注重营养,荤素搭配,点的菜也特别清淡,有一盘清蒸鲈鱼,豆汤豌豆尖,白灼虾,清汤白菜心,稍微辣点的就数小炒肉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越让我随便吃别客气,我就越紧张,拿着筷子不知道如何展开话题,只能一个劲儿傻笑。

“你和甜甜商量好要结婚了?”

“没有,还要听阿姨您的意见,”她这么开门见山,让我背上都冒出薄汗了。

“我听甜甜说过你的情况,不容易,”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敢随意接话,她接着又说,“以前我们刚上班的时候是接班的,不用找工作,房子也是单位分的,不像现在什么都要自己去买。”

“对,每一代有每一代的命运,”我小心地顺着她的话题说。

“快点吃菜,别客气,我吃的比较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可以的,我也喜欢清淡的。”

“听甜甜说你们打算旅行结婚吗?”

“我都可以,我听她的。”

她笑着说,“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挺好的。”

“对,”我想起兰天说的彩礼的事儿,一直想找机会开口,“阿姨,嗯,您对彩礼有什么要求?”我说完就紧张地看着她,她如果提个七八十万的,我就只有抵押房子了。

“你有多少钱?”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截了当地问我,我调低了音量,“十五万,”老实说,我说完也没什么底气,可能也就是有钱人买个包的钱。

她又笑了,她和冯甜甜很像,说话总是笑嘻嘻的,“我要你钱干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给我,我也是给她。”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着她没敢乱说话,“冯甜甜有很多毛病,疯疯癫癫的,”我想起甜甜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想笑,“我希望你多包容她。”

“我会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有点任性,以后就算她有什么做的不好,你也不能骂她,什么事情都要和她商商量量地做。”

“嗯,我知道。”

她可能今天的主要目的也是说这个。

话说完了,但桌上的菜还没怎么开始吃,肚子还是空的,为了缓解尴尬,她之后就和我找了找话题,聊了聊冯甜甜小时候的趣事儿,问了问我小时候的情况,还有她和甜甜爸刚做五金生意时的事儿。

她说那时候成都的五金店还比较少,很多货需求量又很大,货到了第二天又要发出去,量多铺子里放不下,就只有两个人在铺面前守着货,两个人换着班睡一会儿。夏天还好,只是蚊子多,喷点驱蚊香水就能应付,冬天就老火了,冬天的夜晚,就必须生堆火,又怕邻居闻到烟味儿投诉,就只能和甜甜爸弄一个小火盆,两个人靠在一起,甜甜那个时候就常常一个人在家睡觉。

“那真的挺辛苦的。”

“那时候年轻,身体扛得住,又觉得比上班赚得多,有钱赚,就不觉得辛苦,不过也不想下一代再过那种日子,”她说的云淡风轻,不过我能感受到,能走到今天,她有多不容易。

我回到家给兰天说了这情况,他吃着烤串儿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没有家规?也不要彩礼?你就直接当驸马了?”

“什么驸马啊,大清都亡200多年了,新中国只有同志了。”

我给他说了说我们谈话的内容,他一边吃串儿,一边一个劲儿点头,“她妈聪明得很啊。”

“嗯,对。”

“她今天找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不?”他不停地吃烤串儿。

“知道啊,就是不收彩礼,只要咱俩感情好,我对甜甜好,就OK了。”

他点点头,“对对对,意思就是,给你提提醒,你的钱不要,我闺女你必须要好好对待,你要是欺负她,就立马把你阉了!”

我白了他一眼,“嗯,你说的对。”

“那,他们家还有姐妹什么的吗?给我匹配一个呗,”他手里拿着一串羊肉串儿,另一只油腻腻的手搭着我。

我把他的手拨开,“田君尔啊。”

“多吉!”他灌了一大口啤酒,“哎,再来一份儿烧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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