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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院子里养了那么些鱼和龟,从来不见太子爷有什么不愉快的,偶尔兴致起来还会和她一块儿逗鱼玩,杨格格养了那么久,好像也不见太子生气呀?

太子一言不发,程婉蕴也越发忐忑,屋子里所有人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当不会喘气的木头桩子,头都快埋都胸前去了。

抱着猫的青杏都撑不住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良久,胤礽才说话:“这猫原本是杨格格的吧?你不送回去?”

程婉蕴呆了呆,他这是觉着她抢了别人的猫才生气的么?

“今儿刚捡着,想着先救回来命再说,就还没去杨姐姐那边问过,”程婉蕴也不好说杨格格什么,低头道,“若是不妥,妾身晚点就送回去……”

“不必了,杨氏不是爱猫的人,”胤礽神色复杂地看了那猫一眼,“伤成这样,就放在你这儿养着吧。”

说完抬腿就走,留下懵圈中又有些害怕的程婉蕴。

她这是惹太子爷生气了吧?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他这么评价杨格格,似乎对她弃猫之事了如指掌,连带着对她这个人都有大意见了。

反而不像是冲着她来的。

程婉蕴分析完一波,感觉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看青杏还一脸惨白的样子,便温声安抚道:“没事儿,先把猫抱回去吧。”

添金也抖着腿过来小声道:“格格,要不奴才跟郑太监打听打听?”

“先别去外头打听,”程婉蕴觉得太子爷对毓庆宫大小事情都门清,她上赶着去打听太子爷是不是讨厌猫反而显得心虚,“以后有机会再说。”

胤礽一言不发地回到淳本殿,何保忠跟在后头,不由紧紧缩着自己浑身的肥肉,想让自己显得稍微不起眼一点,别让太子爷瞧见了拿他出气。

那程格格也是,人家丢的猫你捡回来做什么,这不是刻意戳太子爷的肺管子么,日后……哎呦喂,这恐怕都没什么日后了!

“你去打听打听,那猫儿是怎么到程格格手上的。”本想写字,却又静不下心,胤礽重重搁了笔,沉着脸招手让何保忠过来,“弄清楚了即刻来回。”

“嗻!”何保忠麻溜出去了。

杨格格拿猫做文章已经让他深恶痛绝,在程格格这又见着这猫,只让他更加愤怒——若是刻意盘算的,那背后的人他非要揪出来不可。

还有完没完了。

“什么?程格格把那猫捡回去了?”李氏正坐着盘账,忽然就听金嬷嬷来回说太子爷在程格格那儿生了大气了。

“可不是,程格格也是傻的,什么都敢往回捡……”金嬷嬷帮着添水磨墨,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这回可好了,太子爷从此指定厌了她!”

李氏沉思了片刻,叹息着摇摇头。

此刻,她倒不盼着程格格失宠,毓庆宫的后殿里如今就只有三个女人,除去她身子不好,此消彼长,程格格失了宠,岂不是给杨格格添了助力?

她还指望着程格格的肚子呢。

“真是时也命也。”李氏是知道金虎的,她三年前一进毓庆宫就被指为侧福晋,比程杨两个格格都天然具有优势,这毓庆宫的奴才都主动巴结效忠。

虽然要将毓庆宫的人拢到手心里来用,她也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候,但有些暗地里的事情就是知道得比旁人快一些。

因此没多久她就知道了太子爷最讨厌猫,也知道了其中的隐秘缘由,怪不得其他宫里多少也有野猫,唯独毓庆宫里是一根猫毛都寻不见。

因此就是捉老鼠,凌嬷嬷都是借狗来捉的,有这一层,这又替她得了方便了。

杨格格要养猫,她乐得推波助澜,果然太子爷见了她就心烦。

柳儿悄悄把猫放了的事儿,她也知道。猫若就这么没声息地死了,天长日久的,杨格格做小低伏,太子爷未尝不会想起她的好,先留着这猫,再使人旁敲侧击说几句话,太子爷彻底厌了她就是迟早的事儿。

前头都好好的,太子爷听说杨格格弃猫的事儿,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李氏知道事成了,这时候只要再让猫死在毓庆宫里,太子爷就能厌她一辈子。

没成想,那猫倒凶悍,让狗咬了个半死硬是跑了,却被程格格捡了。

罢了,程格格不争气,杨格格也别想好,她只管沉住气好好养身子,等到了内务府秋选的日子,再进几个新人就好了。

“让康海柱加把劲。”李氏翻着账册,轻描淡写地说,“还有,前个儿阿玛托人送来一盒上好的紫灵芝,听闻僖嫔近日气疾又犯了,你亲自给僖嫔送去,若是僖嫔关切太子,你便据实说。”

金嬷嬷会意,应下了。

何保忠很快就打听到了。

太监这类人无处不在,又全都趋炎附势,何保忠作为毓庆宫所有太监所仰望的顶端,哪里需要自己跑腿打听,他的屋子就在淳本殿偏殿外围檐廊下那一排廊房里,三间打通成一间,就住他一个人。

白日里他跟在太子爷身边寸步不离,晚上大多时候他也在太子爷床下的脚踏上对付,这三间大屋子他也就生病的时候能住上。

就算如此,不用他吩咐,这屋子日日都有小太监打扫看门,谁也不敢占用。

这会儿他人还没到,屋子里炭火、热水、瓜果蜜饯就都备好了。

躺在屋里让小太监伺候着抽一袋烟的功夫,自然就有人替他办事情办妥当。

两个小太监捶腿,一个小太监点烟,还有抢着端茶递水都快打起来的,何保忠被这乌泱泱一屋子人吵得够呛,吞云吐雾地摆手道:“怎么一个个都闲的没差事?都出去都出去,我这抽个烟都不带消停的。”

赶走了一半人,等散出去套话的人回来,听完他也不久留,连忙就起身往淳本殿正殿书房赶,他是出去办事了,可太子爷身边不会没人伺候。

他气喘吁吁小跑回来,果然就见到太子爷身边伺候的是茶房管事太监雅头,他心里咬牙,面上却堆满了笑:“爷,奴才回来了。”

这雅头生得唇红齿白,身形玉立,还会泡一手功夫茶,在太子爷跟前也很得脸,是何保忠的头号心腹之患。

“雅头,你先下去。”太子头也不抬,翻过手上一页书,“程格格的那几罐子茶你记得单独收起来,近日雨水多,别霉坏了。”

“嗻。”雅头捧着托盘,倒退着走出门外,才直起身。

何保忠正好就进来,两人擦肩而过,衬得何保忠跟那白皮汤圆似的。

胤礽忍住笑:“何保忠,你是不是又胖了。”

何保忠笑着猫过来,陪着打趣道:“奴才这身肉就跟奴才亲,甩也甩不掉。”

“你这早晚两顿,再加三趟点心,顿顿不落,这肉能跑才怪了。”胤礽笑着摇头,“我叫你去办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何保忠已经闻见了屋子里那甜丝丝的蜜桃乌龙茶的味儿,心里早就有了谱,于是就照实将事情说了:“回太子爷的话,奴才都打听清楚了,程格格今儿是去赏花的,正巧赶上大雨才往曲水亭那边避雨,捡着那只猫的确是意外。”

“至于猫怎么伤的……奴才听南花园割草的小太监说,那猫在南花园躲了几天了,他们又是下笼子又是下夹子都没抓到,正巧库房里闹鼠患,咬坏不少缎子,管事太监请了李侧福晋示下,李侧福晋问过了凌嬷嬷,就叫猫狗房牵了只会捕鼠的大狗来,谁知老鼠还没抓到,倒把猫揪出来咬伤了。那猫跟狗打了一架窜没影了,李侧福晋不愿多管闲事就叫人跟杨格格说,杨格格说那猫不干净打死了了当,后来就被程格格捡着了……”

“还有,奴才还打听到了些别的……”何保忠顿了顿,瞄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便咽了口唾沫,声音越说越低,“杨格格经常招内务府一个姓康的太监来梳头,那康太监虽是内务府的跑腿小太监,却时常出入延禧宫,算是惠妃娘娘身边有几分脸面的人……”

胤礽“啪”地一声合上书。

何保忠立刻闭了嘴,头埋得低低的。

很久很久,他才听到太子爷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宫里的人还是这样,他们把人当猫狗摆弄不算,猫狗的命就更加不能算命了,不过是取乐邀宠的玩意儿,一旦没了好处……”

他没说下去。

何保忠有时候觉着太子爷这人特别别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里长在皇城里,宫里这样的事儿又不稀奇,他却又凭空多这么些慈悲心肠来,为了猫大动干戈,这要是落到万岁爷耳朵里,只怕又要说他仁懦。

万岁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大阿哥,因为大阿哥就是那种纵马塞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传统满人啊!大阿哥虽然言行粗了些,但在万岁爷眼里,那就是大气。

是满洲巴图鲁的气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猫,也不过小惩大诫就是了。

相比较之下,太子对骑马射箭的兴趣平平,若不是万岁爷坚持要每个皇阿哥都练骑射,他一定宁愿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块玩儿背经史、练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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