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云中客(1 / 2)

天光潋滟,朝阳像个任性调皮的孩子,把巍巍然伫立在辽原上的山峦拖倒在地。霞光毫无保留地参合着,有的弯曲旋转兜成圈圈、搅出五光十色的云烟,像仙人沏着茗茶,缓缓从山坳口溢将出来,流泻过数重山。

鹰鹫以天空王者的姿态翱翔在苍穹,翅膀尾翼像一片片戟剑,爪子鹰喙如一截截铁钩,又如夜空下那一弯新月。它睥睨着苍茫大地,它带着胜利者的骄傲,携着出征者的疲惫,还有那颗小石子,来到了一片秋光点染的水草地。

最美不过灵湖秋,水天一样的颜色。

霞光如碎金洒在湖面,合着云彩倒影波光点点、轻盈灵动;湖水像被朝阳烧了波心,如熬透的红糖,似乎要带着柔光流尽,又仿佛,不只是水的力量,而是平地,只是多了游荡。

一群鸿雁踮着如枯枝般的脚丫在汀上歇脚,有的优雅地踱步,它唯美优雅的身姿,频频簇簇的步态,像极了一副山水泼墨画,皴、点、顿、扬,晨雾缭绕着、缱绻着、缓缓淌过沙渚,朝霞凝聚着晨光,沉沉照在它们头顶、脊背上,像是披了一件金色的纱衣,流光溢彩,缕缕如丝。它们原本以为自己就是最独特的存在,直到见到了它!

它拖着沉重硬朗的羽翼,光秃秃的头像一个早已出世的修行者,流泻出不可一世的孤傲,和出尘绝代的风华,它的周遭好似都弥漫着叫做距离的气息,好似总要放远了,才能感觉到它的那番高贵,那份神秘!

可是,在它们看来,那孤傲中却难免孤寂,“老兄,你飞得那么高,可曾发现那天上还有比云朵和彩虹更美的东西?”

鹰鹫瞥了一眼这群小个子,自顾梳理着翅膀,“当然有!”

鸿雁好奇,“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鹰鹫静静闭上了眼,“你自己上去看吧!亲眼所见总比道听途说强。”

鸿雁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好在天生乐观,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寒露过后,我和我的伙伴们就要往南去了,你要不要一同前往?南方可美了,有融融绿云、团团青烟、剪剪清溪、霖霖细雨、娟娟新月、斑斑霜花、卷卷芭蕉、簇簇芳菲、茸茸秋草、漫漫山花……”

它如数家珍,声调雀跃如黄莺儿的娇啼。

鹰鹫冷冷道,“这里有淙淙湍流、矗矗沙柳、茫茫暮霭、猎猎西风、渺渺大漠、滚滚长河……”

鸿雁不服气继续说道,“我在南方交了好多朋友,有燕子、黄鹂、鹧鸪、翠鸟…”

“去吧!”

不等它说完鹰鹫就打断道,“你的梦在远方,而我的梦在高处。”

人各有志,鹰鹫憧憬万里高空,鸿雁则选择留在云端,燕雀习惯于栖息在枝头,而鱼儿却愿意在柔波里浪荡。

那鸿雁突然眼睛一亮,“咦!?这颗小石子真漂亮,就送我吧,让我把它带到南方,就当你也曾到过江南!”

看鹰鹫也没有拒绝,鸿雁不再多说,抓起小石子,说远行就远行。

它们每年秋天都会迁徙到南方过冬,而到了春天又飞回北方,虽然南方温暖,但它们并不眷恋,因为北方才是他们的家乡,就这么日赴一日,年复一年。

它们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别的鸟儿询问时,它们也曾低头沉思过那么一阵:也许因为它们的祖先就是这么做的,它们把这年复一年的迁徙当做对祖先的一种纪念!

或者说是一种习惯吧,有些老规矩了改不掉了,一到这个时节翅膀就蠢蠢欲动充满力量!

又或者说是为了证明它们的独特,做别人认为可笑的事?

再或者说---为了旅行与流浪?

它们似在旅途,又胜似旅途,似为了生存,又似为了心中的那份憧憬与信仰;试问,是谁在为它们指航?是那颗北极紫薇星辰?是南方的暖流?还是那太阳光?抑或是内心的感知?

它们掠过黄河,到了灵州城北一座巍峨的府邸上空,那里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烟柳画桥袅袅娜娜,它们知道,这样的建筑在塞外很是罕见,于是决定停下来休憩一番,前脚刚抓住屋脊,后脚却传来愤怒的人声。

“张浦,你说什么!?”

“原本以为六谷部已经四处溃散,没想到它死灰复燃,据说统领六谷部的竟然是那个消失了近五年的司铎督!”

说话人鹤发白须,他的对面是一个长身玉立满面怒气的青年男子,只见他倏忽一转身,长袖一掠,墙上的长剑转眼已到了他手中。

张浦见状连忙阻拦,“西平王,你要干嘛?”

原来,他正是如今弥雅的西平王拓跋德明,昨晚刚从星湖回到西平府,今早就听闻凉州城被吐蕃六谷部夺了去,怎不愤懑,“当然是发兵西凉!”

“万万不可!”

“父王就是为凉州而死的,失去了凉州就等于辜负了他的梦想!”

原来,自从他们的先主拓跋思恭助唐平定叛乱之后,大唐皇帝把西北黄河一带的灵、夏、绥、宥、静五州城给他,并赐拓跋家国姓‘李’,还赐其铁券御札作为他们家族世袭五州城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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