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西平府(2 / 2)

从他们欲言又止的言语和欲露还遮的表情中,德明有种不好的预感,早已一个大步上前,认蹬翻身上马,边忙着吩咐那两个彪形大汉,“之前找的几个刀场工艺都不行,你派人到葭芦山附近的达玛刀场看看!”

说完就匆匆策马离去,那两个随侍也上马紧追而去,疾风一过,报信人的嘴巴几乎都歪到了一边。

德明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西平府,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却像过了大半天。此时府外煦煦春光,府内却像是有阴霾遮天。

继迁躺在床上,气丝羸弱、眼眶发黑,几个王府御医在一旁,有的在诊治有的在叹气,其他人则站在三尺之外,神情担忧。就连一向沉静如水的张浦此刻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泪水流过嘴角,湿漉漉的花白胡子显得苍凉而又无奈。

床脚一盆血水中还有一支铁箭,德明不敢相信这场景,觉得是幻景,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这不是梦。他大跨步到床边,嘴唇哆嗦,手足无措,看着当初声如洪钟,气壮山河的父亲如今奄奄一息,有一股莫名的寒流流遍全身,像氷霰一样冻住了他的血液。

“父王!”

可榻上的人一动不动。

“父王!”他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怎么回事?”他转过头故作镇定问及左右。

“一路上都还好好的,今早在黄河边就昏死了过去。”

德明看着一旁的未慕烈鹰,他拽着铁拳,情绪激动,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潘罗支这个阴险小人!我爹他也惨遭毒手……”

德明立马明白了过来,张浦回府告诉过他去扬飞谷纳降一事,难道是途中发生了变故。

“到底怎么回事?”德明问未慕烈鹰。

“潘罗支写信给西平王,让西平王到扬飞谷受降,我们想他没胆兴风作浪,所以就去了,不料,潘罗支那厮却来阴的,席间暗中杀了假扮西平王的嵬名田都,西平王也被暗箭所伤……”

德明凛眉,“你们......”

这潘罗支可算得上是个继迁的崇拜者,连继迁最擅长的诈降也是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趁席间推杯换盏之际差人暗放冷箭,假‘西平王’当场毙命,继迁在随从的拼死保护下才勉强逃出了扬飞谷,但是左眼中箭、血流不止,又一路颠簸劳顿,状况令人揪心。

当下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德明震惊叹息之余转过身看着继迁,似自言自语,“可是,以往父王身中三两箭都没事…”

“西平王这次中的是毒箭!”御医叹道。

“什么毒?”

“是狼毒草!”御医有些无奈。

“此毒可解?”

“毒发早期或是毒浅或许能解,可是西平王中毒已深,恐怕…”

看着德明渐渐暗淡的眼睛,御医不敢再说下去。

“不可解也要解!”

德明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听,可御医们那一双双无奈而又恐惧的眼睛,分明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德明摆摆手,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他们一听连忙收拾了药箱趁机离开。

“是我的错!”

张浦脸颊泪水未干,“我不该让他置身险地,我该劝住他的,我该劝住他!”

德明望了他一眼,默默道,“这不怪你!”

德明怎会责难他,一只鸟儿怎会故意砍掉自己栖息的树枝,一个人又怎能轻易割舍跟随多年的寄主?更何况,汴京的繁华都没有留住他,他当年还是毅然回到寒苦的塞北继续跟随继迁。

有人曾向德明密报,说张浦被大宋策反,回来是想要谋害西平王。他以为无风不起浪,便把原话说给继迁听,哪知继迁听后却答了一句,‘是谁说的,把他舌头割了!’

未慕烈鹰红着眼道,“要怪就怪那潘罗支,德明,这个仇一定要报!”

“哥哥,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那声音不喜不悲,不急不缓,却不自觉让人安宁。只见说话人挺着大肚,披着貂皮氅衣,镶着素银边,云鬓微微盘起,显得雍容华贵。她就是德明的王妃,未慕烈鹰的妹妹未慕霜敏,没想到未慕长雕当年刚逃出地巾泽时的戏语,却真的成真了。

待霜敏送烈鹰出去,大家也尾随而出,只留下德明一人。

他缓缓走到床边,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起伏不安的心,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勇气之源,谋略之师,如果没有他,自己就像一个不会走路也没人搀扶的婴孩,一个瘸腿却没有拐杖的废人。

可他的这些恐惧只能藏在心里,怎能为外人所道。

待他再睁眼时余光瞥见一个侍卫仍在左右伺候着,他漫不经心道,“你也下去吧!”

那人咕哝着喉结吞咽着口水,刚要转身走忽又回转身,低头斜眼瞅着德明,一遇到他的目光就像受惊似的连忙把眼光收回,他想让德明看见他,又怕德明看见他。

德明自小习武,又常年跟随继迁在外征战,自然警觉,他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没有抬眼,只淡淡说道,“有话就说罢!”

那人哆哆嗦嗦上前,“明、明王,属、属下知道西郊外鸣沙河畔有一个叫、叫七十的神医,擅、擅长解毒。”

德明一惊,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透出一道阳光,想都未想便道,“还不快去请!”

“是、是!”

他一下不知所措,嘟嘟嘟嘟跑了出去,又嘟嘟嘟跑了进来,“明王…”

德明不想听他唠叨,吩咐门口的侍卫道,“禹子,你带上几人随他速去!”

“领命!”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