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越女剑（2 / 2）

“不错，桥公子不愧是毒手药王尹衡的传人，一眼便知我中的是七虫七花。”李夫人苦笑道。

“你原本是北越国派来刺杀关中王的杀手么？”我问道。

“是。”李夫人点头苦笑，“真是前生的冤孽。”

从李夫人后来的话语中，我大概拼凑出了她的人生轨迹：她本姓钱，是钱珲堂弟的女儿。北越国灭亡之后，其残余势力为了报复率兵攻破北越的关中王，就培养她和好几个北越幼女成为杀手，教其礼仪、歌舞、诗词、女红等技能，当然，也教她们武艺。十七岁时，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她被假扮成富商之女送给关中王，以美貌和歌舞获得盛宠。北越方面多次要求她刺杀关中王，然而她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关中王情根深种，再也下不了手了。

“可是，他是你的仇人啊？”桥信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能对仇人动心呢……”

“男女情爱之事，本就不怎么讲道理。”李夫人无奈一笑，“在我来之前，所有的人都对我说他是个多么坏的人。可是当我见到他之后，他却对我千般温柔，万般怜爱，然后我的心就……我也没有法子。”

“但是他后来还有了别的女人啊，他对她们也是宠爱有加，”我也有些说不下去，“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他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总有许多机会得到各色各样的美人儿，怎么可能永远专注于一人呢。”李夫人低头浅笑，似乎回忆起了从前与关中王的恩爱日子，“但哪怕是他给过我的这一小半的心，已经是我人生里从没尝过的甜啦。”

不多时后，李夫人原本皎洁无瑕的脸庞上也开始出现了斑点。她眉头蹙在一起，似乎十分痛苦。她想要抓起那把剑自刎，但手却抖得无法握住剑柄。“桥公子，韦姑娘，碧箫，你们杀了我罢。”碧箫不肯从命，只是抱着李夫人抿嘴摇头，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倘若你听从他们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给你解药。”桥信压低着嗓子，“你本可不死的。”

“倘若他死了，”李夫人的牙齿格格地打着战，“难道我就能好好的活着吗？”

“既然他们还要派别的杀手来，就算你不杀他，他也未必能活多久。”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我不可能杀他……”李夫人开始痛苦地呻吟，“桥公子，韦姑娘，杀了我罢！”

我心下不忍，低声对桥信说：“要把关中王叫来吗？”

“不！不！韦姑娘，求你千万不要让他看到我这副丑模样……”长过斑点的肌肤痛痒难忍，她用指甲不停地到处抓着，脸上也抓出来好几道血痕，在月光下更是显得凄厉可怕。“杀了我！碧箫！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我转过身去，不敢看她，但那呻吟之声却依旧听得我心惊胆战。桥信叹了一口气：“好吧。”他抓起了地上那把长剑，对准李夫人的心脏刺了一剑，顿时鲜血如注。

“多谢桥公子成全。”李夫人已经气若游丝。

“真是个傻女人。”桥信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剑。李夫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久后便停止了呼吸，表情似有无限平安喜乐。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碧箫也挥剑自刎，立时气绝身亡。

我们将众人的尸体在莲花池边安葬好之后，天色已经发白。桥信在莲花池中清洗着手上的血迹。我看着地上这一个个新坟，里头睡着的都是过去四个月中与我朝夕相处的人，空气中还弥漫着他们残留的血腥气味。我腹中不禁剧烈翻腾起来，对着池水便开始干呕。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很难受，是吧。”桥信抚了抚我的后背，“第一次的话，这样很正常——但江湖就是这样，你得习惯。”

“你第一次见到尸体也是这样吗？”我刚问完就有些后悔了，那一定也是些不愉快的经历。桥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伸手扶我：“回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但那一瞬我眼前忽然一黑，站立不稳。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