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木匠之子(1 / 2)

贵贱无序,何以为国。——《左传·昭公二十九年》

“不是,爹,武功是.......”

“你别整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你到底准不准备成家立业。你表哥就比你大三个月,人家现在已经做了伍长,说不定来年就升里正,你看你呢?爹也不要求你怎么有出息,就是有一技之长,能安身立命就行。”

“所以我才要去学啊。什么伍长、里正,你让我做我都不想做!”庄周也动了气。

“伍长都不想做你想上天啊!”庄老三拍案而起。

“行了行了,喝了点酒就知道训儿子,有能耐你也去和里典拜把子,那你儿子也是伍长了!自己不行还说儿子。”庄母埋怨道。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吃得不欢而散,晚上庄老三推醒妻子:“柜子里不是还有八十多钱吗,你给儿子拿五十钱。”

“后悔了?你不是不同意他去吗?”

“后悔个屁,我是不同意,但臭小子要去楚国,没钱怎么行,赶紧给他。”

庄母噗嗤一笑:“我早就给了。老东西还嘴硬!”

庄周临别时庄老三没有出门送他,母亲一直送到村口,他塞给母亲二百钱,母亲执意不要,说“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争来争去,最后收了一百钱,她知道,回去肯定会被庄老三埋怨,果然,庄家小屋中传出庄老三的声音:“糊涂!怎么能要孩子的钱呢!”

还好有刘太公送的马,庄周行了十几日已至楚国境内。只见楚国无论风景、事物、语言、风俗都与北土迥异,不禁大感新奇。如果不是着急向云梦泽疾行,真想好好体验一下南楚风光。

云梦泽在楚国国都郢城的西面,地跨长江,范围广大,方圆九百里,湖泊如星罗,山川似棋布。分为“云泽”和“梦泽”两个区域。

云泽在江北,梦泽在江南,百年前是湖水充盈的大湖泊,后来渐为干涸,变成两块巨大的湿地。梦泽稍好,草木丛生,而云泽变为了一望无际的沼泽地。梦泽中有一大山脉名盘纡山,天之庠序即建在此山之中。

越近梦泽,人烟就越发稀少。一是梦泽地处荒僻,并无大城镇。二是自楚简王起,为表示尊崇,将王族猎苑与农神祀所迁出梦泽;至楚声王时更掷下严令,禁止国人进入梦泽渔樵田猎,后将此禁令范围缩小至盘纡山,但限制仍多,商贾行旅,农织百工,自不停驻。

这一日,庄周行至进入梦泽的最后一城——楛邑。这本是一小县,却和之前行经之地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大街两旁到处都是摊档,极其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来看看剑,天之庠序有剑术课,需要自备符合规格的宝剑。我家的剑长是最合标准的。”

“公子,这有墨家的‘通关宝典’,保你这一科独占鳌头!诶,别走啊,这还有‘儒家心法百问’呢!”

“一贯钱一包‘火齐散’了啊,阴阳家必备。”

庄周左瞧右看,大感新鲜。这时只听有人喊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庄周见一人站在巷子口招呼自己,左顾右盼,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一样。

“你是叫我?”庄周好奇问道。

“你过来,来呀,我和你说句话。”那人神神秘秘地说。

庄周下马而来。那人把庄周拉到一旁,低声道:“想不想去天之庠序上学?”

“什么意思?”

“你就说想不想,你想要是想,我能办!”

庄周诧异道:“怎么办?”

那人从包袱中掏出一个白色玉板,竟是天之庠序的入学牙璋!和庄周身上那块除了颜色不同外一模一样,他晃了两下,随即又放回包中。“三百金。拿着这个,直接入学。”

庄周转身欲走,那人急忙拉住庄周,“两百五十金,不能再少了。”

庄周摇头苦笑:“真不用了。”

“那还可以帮助提高期中大考的排名,这可关系进修期选专业。”见庄周无动于衷,又续道:“年末大试也可以安排啊。终身大事,花个几百金值啊。”

“别信他。”一锦衣青袍的少年勒马道。旁边马背上还有着一个黑绸劲装的青年。

商贩一见两人嘻嘻一笑,“小人还有事,几位公子慢聊。”说罢一溜烟似地跑了。锦衣少年叫道:“再让我看到你,小心狗命!”

黑绸青年向庄周道:“那人是不是说他是孟子的外甥,能办期中大考的成绩?都是骗人的。”

“是,我一表兄以前花三百金买了他的牙璋,结果入学时一眼就被发现是假冒的,连大门都没进去,丢死人了。”锦衣少年道。

“这什么人啊?”庄周感到好笑。

“骗子,大骗子,这儿这种人很多的,你一看就初来乍到,很容易被骗。”锦衣少年提醒道。

“还请二位指点。”庄周拱了拱手。

黑绸青年看了看锦衣少年,似有询问之意,少年略一点头,径道:“好说,你上马,边走边谈。”

庄周略觉奇怪,这青年明显比这少年大了几岁,怎么反倒听少年的主张。出巷发现,这两人身后竟跟了十几人,提着大包小包,捧着长盒短匣,都做仆人装束。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锦衣少年问道。

“楛邑啊。”庄周说。

“不不,我说的是这条街市。它有个名号,叫‘学市’,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它靠天之庠序这么近,当然要吃它了。每至学校开学之际,四方商贾便汇集此处,做学子们的生意。到后来,这儿竟变成了一个大的交易市场,跟道术沾点边的,都在这儿出售。故而除学子外,也有不少人千里迢迢而来,但上当的居多。鱼目混珠,不可不辨。”

庄周听得来劲,见这锦衣少年侃侃而谈,颇有得意之色。知他性博览而喜言,接着问道:“还想请教如何分辨呢。”

“分辨之法,不一而足。眼力不够的,不要逛摊档,要去有门面的店铺。”他挥鞭一指,“这条街上很多价格都是虚报,遇到不懂的就吃定,遇到行家就认怂。”

“可不是,碰到我们姬公子这种行家就只能认怂。”黑绸青年青年打趣道。

少年笑了笑,“我可算不上行家,但你看,东西我们也买了不少,总之没吃大亏。你这是还没买礼物呢吧。”

“买礼物做什么?”庄周问道。

“贽敬啊。”

“什么是贽敬?”庄周不好意思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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