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包商145(1 / 2)

上午的阳光洒到了广州城的一座三进院落之外,在院落中有很多仆人来来回回的像蚂蚁一样走动。

这座院落的主人便是张载,今天是他宴请的日子,由于张载的夫人早已过世,内宅只有一个姨娘,所以这次宴会他便把同在广州城的女儿叫回家中让她主持后宅的宴会和招待眷属的事情。

张载的女儿张图屏。是张仔的小女儿。她嫁给了寻海道副使郑大人。

但是郑夫人也有一个烦心的事情,那就是他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生过一个儿子,而且他的小女儿今年已经七岁了,他却没有再怀过孕。郑大人也纳了一个妾,不过那个也没有怀孕,郑夫人就怀疑郑大人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个事情她已经心烦意乱的,猜了有半年的时间。这次回到娘家她也是过来散心的,却不过没有碰到了一个比他还要操心郑大人后子嗣问题的姨娘,吵的她心里更乱了。

张图屏心烦意乱的走到厅前,客人要来了,她要最后查看一下宴席的准备情况。只得叫姨娘不要乱说话。看了几眼之后,张图屏便冷着脸,哼了一声,暗道父亲还真是会享受的。

这厅堂的摆设还挺讲究,酒宴开在前堂正厅,厅堂很大,连两侧厢房共是五开间,中间三间,左右各一间,起平方面积来可比后世的五间房子要大好几倍。若是紧一些,足够摆二三十桌酒席。

这时正中间只摆了一张桌子,其余的官帽椅和圈椅都摆着不动。三间房被用多宝格隔开,放着一些精巧的古董器物,还有一些人的山水字画画在墙壁上,整间厅堂布置的十分雅致。

姨娘是十分满意的向自己的继女显摆道:“原来老爷在这里放了很多瓶瓶罐罐的,我看那些东西又爱碎又不好看,别选择了这些。红翡绿翠和玉制的假花,还有这些琉璃盏,金丝屏风,老爷既已不再当官儿了,多摆些金银器好,弄这番富贵排场。”

张图屏听得简直哭笑不得,只得忍了,叫人把酒菜端上来。

明初,士大夫家里是分餐制,到成化年间,社会风气转变,酒席饮宴次数增多,分餐太过麻烦,况且桌椅齐备。分餐式便逐渐只有在正式场合的酒宴和某些礼仪性要求比较严的场合正式使用。

而平常人家的宴会越是亲近,越是采取聚餐的形式士大夫或是普通的富裕家庭也很讲究摆设。在张图屏的指挥下,一桌丰富而讲究的韭菜呈现出来。

先是上四碟干果摆八盘,因为请的客人不多,连张载在内不过六七人,桌上也不可摆放的过于拥挤。

张图屏便是上四碟干果去,再就是四碟蜜制果脯,这八碟是看盘儿,基本是用于喝茶时吃的小零嘴儿。

这里刚刚摆放完毕,外面的客人便到了。然后张图宁便把随从官员到来的女客迎到后方去进行招待,那里有一桌酒宴,是专门招待女客的。当然主陪的便是她这个女儿了。

张载身为主人当然是先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姨娘和女儿的身影,他无奈的摇摇头。

等人聚齐之后,便先上漱口茶,再上一碗蛋羹,然后是海鲜汤。

有上等的红彤彤的泰州鸭蛋,新鲜的黄瓜,半炸好糖醋浇汁的的肥鱼,炸排骨都用上等的小肋排,炸的金黄,也是下酒的好菜。这是佐酒用的小菜。

再上就是宜菜宜饭的主菜了。再有一道干蒸的鸡。接着是烧鸭、水晶提杷、白炸猪肉、炮制爆炒的腰花,最后再上一道肥美十分罕见的清蒸石虎鱼,香气逼人。

这一盘菜端上来时客人人已经高声说笑了。这一刻,张载更是高声谈笑与在座诸人不是他的晚辈便是他的好友,他此刻身份最高,所以无所顾忌。

这是酒桌上的一个老头和张载是同年中举的,他就坐在张载的旁边。他亲热的揽着张载肩膀,笑骂道:“为何我每次来你都是随意备些酒菜?若不是跟着这么多贵客,我何时才能吃到这样一桌酒菜?”

张载也是笑着道:“你等今日是来吃大户了,我的酒菜花再亦是应当。”

“不过今天你们若不是沾了我这个弟子的光,你休想吃到这样一桌酒菜。”说着张载指着林夕道。

林夕听闻张载这般说,“老师,可冤了我了。”撞天屈来道:“花费这些酒菜,老师是看见我欢喜。就是粗糠淡饭我也是能吃下去的。”

“啊呸,你小子在京城的时候吃饭时没有肉,你就扒着你师娘的裙子不停的大哭。甚至肉不肥,你都不吃。也就是你那个妖道师傅平日里舍得在吃喝上花销,养的你小子那时候是非常挑食。现在你跟我说你能吃糠咽菜,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

张载笑骂的话得到了桌上其余几个人的应和都说三岁看老。小时候如此惫懒,大了也不也没改掉他的这个脾气。桌上的几个人除了张载和他的女婿郑大人,林夕之外,剩下的四个人分别是总商会的总商李世文。两广总督府的陈师爷,陈赫业。广州布政史的刘师爷刘嫩。还有一个就是大海商林世明,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广州那种杂货铺制度帐局的创始人。

林夕被取笑了一阵。两广总督府的陈师爷,脸上突有沉郁之色,缓缓道:“现在大明只有辽东都司2/3被奴酋所夺,数万将士白骨撒遍在萨尔浒等地,辽东诸多总兵亦丧命于斯,想想也是可悲可叹。”陈赫业也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只是纯粹的有感而发。

除了商人林世明这人仿佛没有心肝,还在微笑外,桌上的其余人等脸上都露出郁闷和不甘的神色。

明朝在此时并没有失掉人心,最少在林夕看来,除了被逼造反的乱兵和流民之外,这时整个社会阶层都还是心向明朝。

除了200多年的王朝下来,光是惯性就会使人下意识向大明效忠外。这个时期的大明还没有到崇祯末年那样人相食,而且各种动乱不停的时候,这时大明的社会还是十分稳定的。

天启初年还未加大了税赋征收的力度,大明百姓对于这赋税还能够承担,而且大明的战乱仅局限于辽东,其他各个地方还是很平静的。

辽东战乱所造成的税负大明百姓还是能够承担的,而不像崇祯的末期的时候国家耗费极大,由于辽饷的征收让商人纷纷破产,底层百姓被逼迫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加上奴賊和流贼两相夹击,造成大明末期时是个人都知道明朝要完蛋。

在这大明灭亡的20多年以前,不论是官员还是林世明这样的商人兼士子,都是对大明在辽东的失败感觉郁闷,当然也有愤怒。不过并没有人惶恐或害怕,压根不会有人想到明朝会亡国。

林世明是举人出身,所以他有些愤怒的道:“朝廷进退失宜,阵前换帅,导致辽阳和沈阳失守。

广宁和三岔河能不能守,辽西能不能少,也不能叫人感觉乐观。只有朝廷和边臣上下一心,和中共济,调度大兵,才能一举平辽。

从眼下来看,还是王在进提议的只修山海,重关西,广宁、宁远等地充实急诊,以图后举来的更加现实一些。”

郑兵备副使大为摇头说道:“广宁到宁远,千里之地,数百万军民,哪能说弃就弃。”

林世民有些尖刻的道:“那就叫人家夺了去,比自己放弃好些。”

好在刘师爷,刘嫩及时出来解围,他给个人斟酒,笑道:“此事暂时还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事,现在朝廷那边总算有个哪种的人了。不过今年朝廷给广西布置了一些多缴银子的任务。今天借张大人这个酒席,我们也是来商量着怎样具体执行。”

他这话一出口,底下的人便都停下筷子和推杯换盏了扭转头来用双眼盯着他,林夕却有些心里好奇。既然研究如此大事,把自己叫过来干甚?换了别的人来,这时不是喜出望外,便是受宠若惊。毕竟能够参与大人物论事,那就说明他们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这时刘师爷转头对林夕说道:“这件事能否成功还要落到咱们林举人的身上。”

林夕却沉默半晌,才问道:“大方伯要我做什么?”

师爷刘嫩笑着:“数日之后,商会公议,必选杨,吴两家作为今年分红的执行人。大方伯希望你能够影响石家。到时候不要慌张,不要绝望,让不要抗拒,只尽力争取拖延缴纳款项的日子便可。也不要尚未到最后关头,就已经如同坐以等死了。”

林夕插口道:“这是大方伯的意思,还是刘师爷的意思?

“是我的主意,但大方伯已经首肯,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秘引你见总督一面,以坚汝心。只是这一面,暂时不能被人知道。”

“拖到最后,又能如何?”

刘嫩笑道:“李世文总商的这个计谋,什么都好,就是有个破绽——他把事成的日子定得太晚,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意外,连转圜的时间都没有。”

“他这也是没办法。”林世明道:“广州的商人不像北方的大地主,没有将银子成缸埋入地下的习惯。广州这边的商人,金银运转如流水,进入下半年,帐局的银根就会渐紧,各家的债权债务犬牙交错,就算是李总商,只怕也很难算准哪个日子哪家的钱银会在何处。若是操作不好,就算用强动兵,也可能会只抄出一个空壳,所以他才会选秋交结束前后来推动此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多原本想不大通的事情,现在也都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石家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要从广州这些海贸商家的四股势力来说明。海广州的海贸有四股势力,第一股便是一李总商和林世明为代表的以官府为靠山的官方的白手套。

第二股是以吴家为代表的闽商所组成的海贸势力,他们行驶在通往南洋和日本的两条航线上,所赚的钱和其余的三家相当。再有就是以林家为代表的九家商团势力,他们主要是通往南洋的贸易收入大概占全体海报收入的1/3左右。剩下的便是以石家为代表的这些小海商,他们的利润率不如前三家,但是人多势众。而且很多与沿海的海盗有勾结,甚至本身就是海盗。为三家大商行所厌恶,但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而这次争端的导火索就是因为这些有官府势力的海商准备以帐局的所有人为代表组成一种保商制度,其实就是指定商家进行垄断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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