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色起意(1 / 2)
一场暴雨,把城市洗刷的干干净净,洒水车轰隆隆开过来,顺便带走了一年中夏季最炎热的部分。
七月底,好歹鹿城是清冷下来了。
正是跑单的最佳时机,在她的上司王晓敏看来,一年365天每天都适合跑单,没有穷人只有懒人。
陈艾趁着清凉的时候出来了。
她的目标是新业大厦,坐落在市中心豪华地段的一幢写字楼。
即使下了雨,空气也是黏腻,陈艾进大门的时候身上已经一身汗,这让她有点挫败。
陈艾按的10楼,旁边8和9都是亮着的,除了她,电梯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高点一个矮点。
商务楼的原因,电梯在每一层停留时间都很长,烦得她恨不得掏出名片现场推荐:老板,要旅游吗。她低头整理背包,映入眼帘两双黑色锃亮的皮鞋。
嗯,腰不粗也不细,白衬衫规规整整束在皮带里,再往下,小肚子平坦,陈艾满意的收回目光,还不错,是个自律的。
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整洁,手的主人夹着两张纸,冲电梯另一边的人说话,喉结随之一上一下,下颌线棱角分明,咦,很久没看见这么硬朗的线条了,光凭下颌线,这男人至少打八十分,要是有个完美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至少九十分靠上,陈艾见过这么多人,很少有九十分靠上的,要么眉骨要么鼻梁要么下颌线,少有三者兼具,其概率堪比彩票中奖。
快回头,快回头,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她心虚,又忍不住抬眼。
他回过头来。
全中。
陈艾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完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比她想象中更精致,俊朗。
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三者兼具的长相是这样的,原来近距离看,冲击力这么大。
男人下了电梯,8楼。一家百货食品公司。
抬脚才发现自己腿是软的。
完了,一击即中。
基因学里有种说法,我们所喜欢的异性不是我们的选择的,是基因替我们选择的,基因选择出更容易生下健康优秀后代的另一半,发出指令,驱使我们去追求,去交配,诞生出新的生命,以利于基因传递。
陈艾觉得前二十四年她的基因都在装睡,跟死了一样,看见周烈立马醒了。她唾弃这见色起意的基因。
她往8楼跑的就勤了。
8楼的老板姓夏。夏陆的夏。
陈艾在公示板见到了夏总照片,沉默片刻。这尖下巴小眯溜眼,谁家孩子没睡醒呢。
然而直觉告诉她,他就在这里上班。
她用两杯奶茶从前台小姐姐那里得到了答案:
这里只有一个老板吗。
也不算吧,其实还有一个。
谁。
周烈。
陈艾想,这个名字倒是符合他的气质。
她问出关键性的问题:
“是不是长的很帅的那个。”
小姐姐们交换个会意的眼神,同时点头。
陈艾快笑掉下巴,“有没有照片。”
有。
照片里的人垂目扫视文件,与拍照人隔的很远,然而天生丽质,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就是他。
八月。天气炎热。
“又送福利啦,奶茶还是咖啡。”夏总笑的眼睛眯起来,看着三天两头给公司“送福利”的女孩。
陈艾说路过,路过,边把手里的咖啡递出去。
“周总没来吗。”她问。
夏总亲口告诉她,告诉这个痴心不改的女孩,“没有。”
多幻灭,他都觉得自己残忍。
周烈现在是没来,但他晚上十一二点会跑来公司查看报表,凌晨三四点出去兜风的功夫来看业绩,总之怎么出人意料怎么来,照日常办公时间来是不可能的。他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没时间。
女孩掏出手机,再次试图要到周烈的联系方式。
她是无数试图接近周烈的女孩的其中一个,夏陆闭着眼睛闻着味就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什么奶茶福利,那是冲着周烈来的。
“可昨天他开车过来的,我看见了。”
夏总哟的,“停车场的生意你也照顾到了。”这孩子的毅力真让人吃惊。
陈艾一笑。
“他有女朋友。”
陈艾不为所动。
夏陆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功课。
在确定周烈确实来不了后,她这才把宣传单拿出来,“夏总,上次说的休闲路线你觉得怎么样。”
夏陆:“我要去开会了,拜。”
陈艾从他这要不到,不代表从别人那要不到。
再见面时候,周烈说那个叫什么柠檬奶茶的小姑娘,招的新人吗,天天给我发信息。
夏陆把手机拿过去一看,头大,“旅游公司业务员,老来咱们这,不知道从哪得的你手机号。”
周烈白他:“得人家什么好处。”
“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夏陆大叫,周烈把文件一扔,截断他话头:“接兮兮去,我在咖啡厅等她。”
于是俩人一块下楼,周烈开的是公司的商务车,他的座驾不固定,逮着什么开什么,从五菱宏光到迈巴赫来者不拒。
夏陆就很担心自己新买的保时捷被他霍霍,见天开,饶是如此保时捷还是被他开出去一次。
夏陆快走到保时捷旁边时候听见脚步声,很急,像是女人的高跟鞋声。
保时捷的一侧是步行梯,夏陆一探脑袋,吓一跳,“你在这干嘛。”
陈艾捂着小腿,支支吾吾,“歇脚。”
周烈在他后边问,“怎么了。”
夏陆说你不找车去了吗。周烈说你瞎了,我车就在你旁边。
陈艾可怜巴巴看着他们。
夏陆心里一动,他是走在前边,但是从车另一边绕过来的,按直线距离,陈艾应该先看到周烈。
难道刚才很急的脚步声是她弄出来的。
“我鞋跟掉了。”她说。夏陆彻底无语。
周烈说不行你把人家送上去吧,兮兮我去接。
停车场汽车呜的,开走了。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陆又问了一句,“你在这干嘛。”
他知道她可能也许大概是在等周烈,但也不至于这么精准,就像体内有个吸铁石,周烈一过来,她就自动两条腿溜达着来了。
陈艾指了指保时捷,“车不在这吗。”
夏陆强调,“这是我的车,是我开过来的。”
“可他也开过。”
“然后呢。”然后你就以为周烈来了,他确实来了,那他要不来呢。
陈艾疼的额头冒汗,“我扭到脚了,你快把我扶上去,刚才跑太急了。”
地下室老远传来喊声,打破沉寂,“大哥!你不至于吧!”
陈艾跟经理请了假,夏陆送她回去。
“知道兮兮谁吗,我大嫂。”姓谈名云兮,谈云兮。
貌美如花,能歌善舞,现在在一电台当歌手。
他想劝陈艾放弃,知三当三最可耻。
陈艾拿着百度结果,说不是歌手,是音乐制作人。
夏陆来不及跟她掰扯,认真说咱先说清楚一件事,你从哪知道我大哥手机号的。他说你去当警察吧,网警,让罪犯们在网上无处藏身。
陈艾说,前台。
奶茶的功劳。
夏陆无语,幸亏周烈不止一个手机号。
“其实我大哥,学历不高,顶多一初中,办事容易冲动,人品也一般。”
陈艾嗯的,傻笑,“我就为推销旅游路线来的,没想别的。”
她每天一条短信轰炸周烈,从推销广告到节日问候到天气变化,不出所料,这些短信石沉大海。
从夏陆跟她说了周烈有女朋友,陈艾就连带着对他女朋友也开始好奇。
八月底,天气微凉。
附近夜市快撤了,一街之外的步行街上,周边卖唱的歌手一般营业到九点多十点。乘凉的人群三三两两从台阶前经过,那里摆着音响和一些常见乐器,台阶上放着供人休息的泡沫垫子,音响旁边的高脚凳上坐着的女孩,雾气蒙蒙的眼睛三分魅惑七分慵懒,宽松版型的衬衫,束腰黑色长裙,散着长发,任由清风轻抚。她唱朴树的那些花儿,未唱眼里已经有三分笑意。
陈艾坐在台阶上,她来的不算早,夜唱接近尾声。
夜色朦胧,身披月光的女孩独坐浅吟。
唱毕,三三两两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