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8(1 / 2)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昏暗的房间唤醒睡梦中的人。床上侧躺着的长发青年率先从浅眠中苏醒,苏醒过来的他轻轻抚摸身旁还在睡着的小孩的额头。

呼吸绵长轻缓,体温已经恢复到可以放心的温度了。

高热低热在这几小时未复发,能挺过这艰难的一晚,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兰波单手撑着床垫哈欠连连,他冷峻淡漠的脸上布满了松懈下来的倦怠感,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深色棉麻窗帘。

窗外阳光灿烂,兰波心里忍不住感叹:‘生病的小孩真的好难养,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时刻不能放松警惕…我真的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保尔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呢?’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暴露了,前言不搭后语。

就在胡思乱想继续夸张下去前,兰波拍拍自己的脑门冷静下来,他把被愁思缠绕得不能动弹的心弦拨回正轨。

疲劳的身体虽然依旧叫嚣着——困,但精神上不能继续沉湎过去。

兰波抬起手,手背微微抵住嘴唇双眼朦胧的打哈欠,生理盐水从眼眶溢出湿润稀疏长睫。

随后,他动作轻柔地下床穿上毛茸茸的拖鞋站起身来,微微驼背,随意抓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稍微顺了顺有些打结的发型。

他站起身后简单活动活动筋骨,走向落地窗前一点点拉开窗帘。

温暖又刺眼的日光带着暖意照亮房间内的一切。刚睡醒的青年脸色苍白,眉眼深邃,自带忧郁阴沉的氛围感。金绿色双眸中布着细小的红血丝,卧蚕处的青黑色黑眼圈比先前更明显。

他微眯着眼欣赏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有些不高兴的紧抿着薄而淡的嘴唇,不愿与世界联系的孤高冷傲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微凉的风吹动轻薄的纱帘,不多时果果被明亮耀眼的光搅得无法安眠,他抬手挡住光,困惑的回想昨晚他梦到的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和他很像的小孩,穿着白色衬衫,深蓝泛白的裤子,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碗,晶莹剔透的碗里装着红得发黑的大樱桃。

那小孩赤着脚坐在秋千上,悠闲自在的晃悠着,雪白的小脚丫随着秋千轻微的晃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稀稀拉拉的落到他宁静脸庞上、小小的身上,微凉却舒适的微风徐徐吹响树叶,也吹动他柔顺光泽的蓬松微卷的浅色长发。

连时间都慢了起来,变得优雅又美好。现在想来,果果也觉得能一直待在那样无忧无虑的虚幻世界也挺好的。

在梦里的感觉很玄妙,时间没有概念,存在也没有感觉,像一阵风环绕着。

如果说,只是这样,那肯定不能称之为奇怪的梦!

躺在床上,果果努力的回忆后半段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看着秋千上的孩子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但一阵古怪感促使他,借着那自己相似的小孩的视野,顺着那目不转睛的视线发现到梦境的另一角。

对面的一户人家,有草坪有大树。树下有个模样清爽俊秀的白衣少年,侧坐着在画画。

看不清在画什么,但总能察觉到那个少年抬手画几笔后,又停下动作偏过头看过来,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很熟悉的感觉。

果果捏着眉心努力回想少年模糊不清到面容——下一秒撇过窗边的背影。他突然意识为什么他感觉少年很熟悉了,因为那张脸和兰波很像!

一个成熟,一个稚嫩。

原本迷雾重重的梦境一瞬间在果果的脑海里拨云见日,模糊不清的画面重新上演。

那个比兰波更年轻的少年,一直在用一种悲哀又不敢相信的神情回望,他在画布提笔绘画,没有上前的打算。

而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孩子十分平静地和对方保持着一条马路宽的距离,谁也没有干扰谁。他一口又一口吃着碗里的樱桃,红色的果汁染红嫩粉的嘴唇、白皙的指尖,粉白的指甲。

樱桃就好像血孕育的果实,颜色既艳丽又血腥,给人一种异常美丽的吸引力。

果果就感觉对面那家伙一定是在画眼前的小孩,而且他们还不认识。

直到小孩摸不到樱桃,才想起自己该远离对面的人。他抹了抹嘴,抱着碗跳下秋千,小跑着回屋里。

洁白的房屋门前有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口一把抱起他走向屋内,女人温柔地指责他又不穿鞋在院子里走动。

只剩下对面那个白衣少年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暗淡无光的眸子忧伤又悲切的,似乎在诉说着话语。

结束回忆,果果在心里默念:‘太奇怪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这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啊!

阳光微风绿荫,坐秋千吃樱桃的小孩,长得和兰波如出一辙的画画少年,美丽温柔的妇人。

——这是什么和什么呀!

看着兰波的背影,果果更是万分不解来。

做梦也就算了,梦境的构成要素还这么奇葩,有哪一个是他真实经历的事情啊!

他两只手随意搭在洁白的薄被子上,窗台旁青年的影子落在他的手上,影子缓缓转动,青年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感觉。

气质仪态是大概是最飘忽不定,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哑口无言的果果不得不醒悟过来。即使两个人的模样相像到恍如一人,但不是就是不是。

——他脑海中的人不是眼前的男人。自己不是那小孩,少年不是兰波。

晨曦光耀下,过分优越的相貌是会闪闪发光的。

细软蓬松的微卷金色长发折射这圣洁明耀的色彩,与发丝同色的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闪烁着钻石的光点,天蓝色双眸像极了阳光下波光粼粼水润饱满的极品海蓝宝,白皙透亮的肌肤细腻无暇,精致美丽的五官如同百般雕琢的绝美艺术品。

他在用一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一个人。

兰波转过身就看到这一幕,他无数次对着回忆流连忘返的干净得没有杂质的通透眼眸,曾经最无法忘怀的色彩。懵懵懂懂的跟在他身后,在时间催化下一点点站到他身边的,最亲近的人。那本该永远保持雨后天晴般悠远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他无法理解又妄作解读的思绪。

那双眼睛里装着的天空不再灿烂辉煌,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即使是恍如北欧最浪漫的神明的绝色相貌,也会因为渐渐封闭的心灵窗户,而变得晦黯,一点点失去灵魂的色彩。兰波难过的意识到一切可能是因为他而起的。

即使心里感到难过,但本能让兰波做出最合适的反应,他笑着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温和的笑容在青年脸上绽开,一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冷漠气场。

“我没事了。”淡然的回了句,果果移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貌似冷淡的说道:“你看起来很辛苦,没事就该去休息休息,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了,不用你时刻看着了。”

错开对视目光的那刹那间,兰波对他平静的态度感到几分失落,但听到后面关心的话语,他又情不自禁地感到高兴起来,“放心,我现在很好。”

面对青年的好意,至今一直缺少关爱的孩子感到几分麻烦和难为情,耷拉着眼皮不时地转动眼球。

兰波怀揣着喜悦,走到床畔轻柔整理果果脸上的碎发,温和的说道:“感觉还是有点不正宗,重新来一次吧!”

果果不解的看向他,对方低下头,头靠的很近,头发落在他身上的薄被子上,语气婉转悠扬的向他问好:“早上好!果果,欢迎你来到我的生活中,和我一起迎接焕然一新的人生。”

“今天天气很好,你想要吃点什么吗?”低沉又磁性的男声钻进果果的耳朵一阵痒意,他忍不住的揉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

和对方一起开始地新的人生……茫然无措浮上果果饱受不公对待的心脏,他用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微笑的男人,“你是在叫我果果?”

兰波被他这幅天真无邪的举止取悦了,脸上露出微笑表情,一边颔首点头,一边解释道:“昨晚你自己说的,你说你叫果果,糖果的果。忘了吗?”

果果蹙眉思索,眼珠子灵活的转动,舔了舔唇,响起昨晚他的确听到谁在说话,于是答了几句……

好吧!真的是他自己说出去的,还说了什么来着……想不不起来了。

兰波倾斜着身子,眉眼带笑望着小家伙那副苦恼的小模样,“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果果点点头,赘述着他的姓名,“阿尔蒂尔·兰波……兰波。”

兰波嘴角上扬,道:“是的,那我的名字,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与昨天相比,现在的果果眼神中多了点幼童独有的神韵,虚无的眼神有了个微弱的着力点。

这一幕似曾相识,兰波仔细回想,忆起他当年初次和魏尔伦交换名字时的一幕。

保尔·魏尔伦和阿尔蒂尔·兰波在获得新名字的那一刻,即使还茫然,但心里已经产生了想要追寻自我价值的意识,和实现愿望梦想的信念。即使从事着不允许暴露的特殊职业,也在那寂寞孤独的时光里找到来一个可以信任依赖、可以托付终生的知心好友。

——名字,使他们从芸芸众生里脱颖而出,成了彼此在人世间的锚点。

深知名字多重要的兰波乐见其成看到这样好的变化,他是第一个知道对方名字的人,也是对方人生中第一个认识的付出性命也要达成约定的人。

他的视线会随他而动,想法会因他而改,隐藏的情绪也会为他的存在而起起灭灭。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原中也没有他更重要呢?

偶尔幼稚的大人也会为自己幼稚想法畅然一笑。

这在果果看来很莫名其妙。

兰波面露欣慰拂过他那头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看来,是想起来就行了,以后我就叫你果果了。”

果果并不排斥,他应道:“好呀!”

一切向着好的路上前行。在兰波心中,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模样,不能继续把不正常当作正常。

活下来那自然要适应这个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没有牧神,不需要忍耐痛苦,压抑自我,可以释放自然的天性。

这个过程或许很长,但不会是永远。兰波做足了心理准备来接受未来一切可能,不论果果是不是代替他亲友保尔·魏尔伦而出现的,他都不会抛弃掉果果。

此刻兰波漫无边际的想:‘保尔知道这世上有和自己相同遭遇的孩子,一定也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被排除在外的中原中也如果知道了,大概会很高兴也很无语兰波的想法。

远在千里之外的魏尔伦,编着小辫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虚抵着发痒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我感冒了吗?最近怎么老打喷嚏。”

而对果果来说,他得调整好心态,来面对自己的新生活。

熟练掌控的重力操作帮助果果不用费劲就能坐起,抬起头仰望着下巴上多了许多黑点点的黑发青年,学着他先前的问好,说:“早上好,兰波。”说完,饥渴感越发明显,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兰波配合道:“我很好,你呢?”熟悉的问安语调让他那颗孤独许久的心感到温暖和安慰。

他们互道姓名,互问早安,互相关心,未来有天或许就会变成家人一般的存在。

未体会过这样平凡祥和的相处之道,又怎么能意识到自己遭受的对待是多么的可恶。

果果的眼眸闪过无数破碎的玻璃,希望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亮他荒芜人烟的世界。

他直白对包容着自己的青年说出此刻的所需,“兰波,我想喝水了。”

当他的话音落下,兰波就起身去倒了杯凉白开端给他,果果双手捧着玻璃杯慢慢的将一整杯水喝光,他眯了眯眼,舔了舔唇,双手捧着玻璃杯子,神情餍足的回味着水的甘甜滋味。

站在一旁的兰波单手搂着自己的腰,一手抬起挽着鬓边遮挡视线的发别到耳后,他面带微笑着打趣:“杯子,不给我吗?”

“喏!”果果神态自然地伸手把杯子还给兰波,一举一动给人一种尤为认真的正视态度。

兰波从上往下看的角度清晰的看到浓密纤长的睫毛,连眼睛里的晶体都一清二楚倒映在视网膜上。

很像一只优雅矜持的火焰色布偶猫,有点高冷,但真的熟悉亲近了就会不自觉向人敞开内心的柔软,时刻散发着乖切无辜的萌态。

所以说!是所有的小孩都这么可爱讨喜让人心软么!还是这就是独属于他的特例的特点呢?

兰波好怀念以前还不能掩饰自己的表情的亲友。

“果果,还要睡吗?”心怀美好想念的兰波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问道。

果果回答:“不。”他掀开被子下床,并没有多在乎身上的伤会因为他的动作而如何,也不觉得赤脚踩地的举动不合逻辑。

这倒让兰波有点无奈了。明明拖鞋就在地上,但完全被忽视存在,他将小小的拖鞋递到果果面前,提示说道:“果果,你忘记穿鞋了。”

果果反问他:“一定要吗?”

兰波点点头:“一定!我没有全铺地毯,地上很凉。”

早习惯赤脚行动的果果轻声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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