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2中:托人情虎兕出柙,捱饥渴众呼英雄203(2 / 2)

又捱了一会,徐唐莒到了栅栏口,前面的人突然站住了,州兵呵了两声,不知如何便识出了他,枪头在他胸脯上一拍,招呼道:“徐佛子!哪里去?”徐唐莒转头笑道:“城外望个朋友!”州兵道:“我不是朋友?周七!来,问你一句话,要实实地告我知道!”徐唐莒虽厌恶他这狗脸豺声,便还是将耳了凑过去。周七道:“王泽那妇人王长满丁八过,你可丁八过?门户是什毛色?”徐唐莒一下赤了脸,呵道:“你说什?”出来半年这话他也不是第一回到耳了,可是这么咬着他耳朵说的还是头一回!

周七一掌便拍在了他脸上,鼓着目道:“怎的?咬我?军爷再问你一次,仔细着答!王泽那个贱…”徐唐莒无明火大动,一手抓住他右手,袖中的短刀便搠了过去,一刀接着一刀!一刀接着一刀!周七跄在徐唐莒身上,眼睛犹鼓着,嘴里汩血,却唤不出声来了。他的伙伴还不知道,兀自对人群呵叱,百姓却是好眼好耳,即时就叫唤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徐唐莒急中生智,也惊嚷道:“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嚷的虽是不同,可在不知情的百姓耳里却是一个意思,这个年月只有官杀人,哪见过人杀官的!恐慌瞬间罩下,人群即时就乱了,想出城的也向前挤,想进城也向前挤。

王仙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人群裹着,也不由地向前。其他州兵还只是用枪杆扫打,用刀面拍击。周七左近的州兵是知情的,吃冲站不住脚,既是惊恐,也是旧习,拔刀便砍。一时人群便逾发乱了,儿啼妇怨老呼天,沸汤煮乱麻也似。很快便有人吼了起来:“杀了狗官兵!杀了狗官兵!”便真有动手的,揪发扯耳,扒衣拖带,打头捶心,捉手踢腿!

闵受挥刀大呵:“反了!反了!”州兵也呵,他们的本意是要将出这灭族的罪名压伏这群狂症发作的羊子,没想却是火上泼油。人饥如狼,狗饥跳墙!想要进城的百姓肚肠是饥的,想要出城的百姓肚肠也是饥的,肚饥腹怨心哀伤,无室无家,无产无业,或者扶老携幼,或者孑然一身,正不知活路在哪里,反了——反了又怎的?倒不由地见了天日一般,精神为之一振,都嚷起来:“反了!杀狗官!”闵受赤了眼,喝声“杀”,抡刀便砍。既有双拳难敌四手,也有四手难敌寸铁。一时,人群鬼哭狼嚎,天下风急雷低,地上泥烂血腥。徐唐莒已是出去了的,担心王仙芝又折了回来,执短刀大噪,身边随着不相识的青壮汉子。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王仙芝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喊,一边将人往后拽,闵受都杀出一个圈子,再上去不是寻死。这里好不容易站住脚,闵受却一眼看了过来,刀指着道:“王仙芝,你竟敢煽动流民造反,好!好得很!”王仙芝还没有说话,吃他扯在身后的青壮汉子便跳出来嚷道:“反了又怎的?今日便杀了你这狗官!”手里举起挑担杖便迫了过去。闵受恶嚷道:“找死!”旁边的亲兵长枪便搠,虚晃一招,哄开他挑杖,便直捣其心。赤脸汉慌乱,脚下一滑,跌坐在地,那枪却不止。王仙芝见不好,脚尖一抟,啪地一声,一团泥便朝枪卒脸上飞去。赤脸汉狼狈爬起,王仙芝走出来要解释,一转眼却看见了徐唐莒,一襟的血迹,刀上还在滴血,便也不说话了,拾了挑担杖在手。

闵受也要了枪,王仙芝道:“都头,常素你等视我王仙芝不值一钱,呼来喝去,如待鸡狗,今日我也吐口长气,反我不反,皇帝万岁,但了了个人恩怨!”闵受笑道:“好,来!”声未落,人和枪便抢了上去。王仙芝斜退两步,啪啪两杖打在枪杆上,身子已抢近,大呵一声,当头一杖劈下!闵受头额流血,颓然塌倒在地。徐唐莒等人要上抢,奈何剩下的官兵,王仙芝却道:“怨有头,债有主!罢了,走!”剩下的官兵自是不敢动了,人群怔了怔,都随了上去。

雨又下来了,很快就联线成幕,密密层层,不辨四野,随着男女老幼没有一个停下,都缩颈句身紧随着前面那三个模糊的人影,他们有人是知道“黄河大侠”王仙芝的,不知道的也能适才的事情知道这条大汉是个有能耐的仁义人,官衙问罪从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杀官的罪他们挣不掉的,随着这好汉,还或许得活!

到了葛家店左近,雨势未减,随着人也没散去,王仙芝不由地叹了一声,徐唐莒道:“哥哥,我撞鬼了,一时错了手!”王仙芝道:“说什,也是合有此事!”何氏撑着伞回头冷笑道:“王泽,已是做下了,反也喊了,也别害臊,揭竿而起斩白蛇,开国改元做皇帝!及着头在,大嫂也享享尊荣!”徐唐莒道:“大嫂,饶饶人吧!”何氏瞪眼道:“徐大脸,我饶人,人饶我吗?杀官喊反,还死着脸说‘合有此事’,我呸!”

徐唐莒回不得话,也折身往村里走了。走不了多远,蔡温球斜刺里唤了出来:“哥哥,这边!彦威他爷不待客,这边有处空院!”转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尚君长、盖洪、季逵三个都在堂上吃酒,都换了新袍子,楚彦威、王重隐不见人。何氏进来便慌声嚷“儿呀,长满”,却从后面应了出来,何氏上前滴着泪掐了几把,便扯着往左边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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