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6下:正言信手布香饵,平章闲步识贤才187(2 / 2)

这真是这话,曾元裕倒真有些讶然了,看来这小马坊中出来的枢密使不可小觑!一条巾子擦得污黑了,榻上还是不干不净的。田令孜道:“罢了,吾家这衣袍可新!嘿,嫌脏时便没福呀!”便往外面栏廊上去了。曾元裕呆了呆,才要跟过去,便听见楼梯上登登作响,一看却是礼部尚书、同平事刘邺上来了,流矢上前致礼。刘邺略揖了揖,望着田令孜背影便喊:“枢相!如何到了这腌臜之地!”

田令孜映着一脸阳光笑道:“秋阳无多,晒晒影儿!刘相,可是司徒公相请?”刘邺跨到田令孜跟前道:“倒不是,司徒公以为枢相无事走了去。某心倒不安,问了过来!”田令孜道:“大行皇帝在殡,嗣天子日夜临哭,憔悴枯槁,我们一班内臣乱得夏蚊秋鸟似的,多少事体,倒无事出来走看!”刘邺忙点头道:“是某失辞了。”田令孜气闷了一会,却又拿住他手赔着笑道:“刘相,某性憨躁,可勿见怪。身上确有皇命的,走!”曾元裕跟在两人身后,一直送出省门。

田令孜指着他向刘邺亲切说道:“不是公等会食时,某也识不得这个文武才!”说笑了几句才揖了走。

韦保衡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紫袍,两颊削瘦,眉头虽展,脸上却还带着丧气,这使得他有了一种与以往绝然不同的气态,这种冲和淡漠倒是与他现在的权位相宜,风火之性,安能秉国之钧!田令孜说了崔彦昭、郑从谠之事后,他竟一无表示,郑从谠、崔彦昭出镇前便有入相之望,今次乞归其意不揣可知!

三人有约定的,与枢密议事,诸相不得相攻,即使意见不同,过后阁中另议便是。中书侍郎赵隐无奈,在心中度了度便道:“北都地寒岭海苦热,确非尊养之地,二公所请,可谓人之常情!然二地至重,得人则华夷服,失人则边尘扬。时下又逢国丧,梓宫在殡,蛮夷寻衅,将以此时为利!吾以为此事宜缓,山陵事毕再议不迟!”刘邺道:“得人则可,枢相有人乎?”田令孜道:“有哉,萧仆射(萧邺)岂不能相代?”赵隐道:“仆射前镇成都,南诏内寇而不能制,大行皇帝移之于兴元(山南西道),如何可也?”

“南既不可,北可乎?”

“不可!以国家形势而论,北重于南,李国昌去岁抗旨,今犹倔强!代北部落,动犯纪律。才非文武,必不能镇之!”

田令孜拉了脸,刘邺道:“赵相,部落百姓为羊马而争斗,犹长安里坊百姓口角相打,实不足言!李国昌既遣质子,一岁无事,其心可明,当无他事。吾以为仆射堪代,只是其年老于崔公,崔公苦寒,仆射未必乐往!”田令孜道:“赵相说无人,吾家遂举之,知他苦不苦,乐不乐的!司徒公,皇帝欲召广德公主夫妇回朝,可否?”

韦保衡不由地一耸,心中波澜大起,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吃贬的准备,更没有做好受诛的准备,崔郑返京他不执异,是因为崔郑与他无仇无怨,纵然相代,亦无重忧。于琮则不然,于琮可召则何人不可召,众口烁金,届时只怕杀自己一身也不能平彼等之怒,于是他果断说道:“广德公主无罪,合当返京赴丧!于琮得罪于大行皇帝,大行皇帝不豫而无征召之文,是大行皇帝于彼犹有憾焉,嗣皇帝贸然召之,是干大行皇帝威灵也!”言毕便合上了眼,表示这就是他最终的意思了。

刘邺却道:“于琮不返,公主必不返。兄丧不赴,不独悖礼,亦大违人情。大行皇帝仁孝友爱之情根于天性,于公主固无所憾,于公主无所憾则必施及妹婿!且公主者,嗣皇帝之姑母,母名至大。嗣皇帝不能体父之心,念母之情,降以恩旨,则必引天下之议!”如今之势,于琮一党必复,与其横螳臂,不如结善缘!田令孜看向赵隐,赵隐点头道:“刘相所论是也,嗣皇帝此心盖大行皇帝之灵有所启之也!”他无意叛韦保衡,可是为报私恩以成君之过错,其罪不可恕!韦保衡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他倒要这道恩旨从哪里出来!

议题不了而了,田令孜很快就起身出来了,其实对他来说,无论韦保衡如何应对都跳不出他的指掌,他铺下的这条计唤作枕上蝎,伸手得吃螫,不伸手也得吃螫!从枢密院折回思政殿时,皇帝和卢莺莺已不见人了,御案上留了几个字“阿父,将奏状料了”,田令孜笑了笑,便取了朱笔在手,立在御案一侧料理起奏表来,这条计唤作笼中饼,拿着烫手,吃着烫嘴。不拿不吃,饿死空悔!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