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3中:黄河水涨龙蛇动,烟火人间多哭声177(2 / 2)

王仙芝流矢起身作揖,谢了又谢。毕老娘道:“大侄,不说这见外的话,婶娘也有事相求!眼下城中糟乱,米店离不了你兄弟,我将着你侄子,晚上便不敢合眼,你既有一伙朋友,给婶娘使一个可靠的过来,看看这家如何?”王仙芝道:“如何不好的!”又道:“一户安不如一里安,我回头寻了里长议议,索性帮着将里门看了!”毕老娘道:“与那浑厮说个什!他但凡有些手段时,你家昨晚也不得进贼!”王仙芝忙问是怎么回事,毕老娘道:“说是两个贼进了门户要金要银,你浑家没的予他,嚷了起来。救的没过去,便吃长安杀翻了一个,另一个竟跑了去,也是你兄弟不在家!你安心,他母子两个只受了些磕碰,往长垣又是你家长满送的,现在也没回转!”

这倒怪了,既没回转,适才赵家的却为何说吃官衙捆了,莫不是讹传?王仙芝揣着疑回到家,蔡温球早将着酒肉回来了,六个大男人七手八脚一起动手,毛毛躁躁地办起饭菜来。正你呼我嚷的说议着,宅门外一个妇人尖着声音骂了进来。

“王泽!王泽!你这挨千刀受万斩的,滚出来!”

一众人不由地便咬住了舌,知道是王重隐的娘过来了。王仙芝道:“多半是为了长满的事!”季逵正蹲门口吃酒,回头道:“恶得很!”蔡温球道:“你也说恶便真是恶了!”盖洪在王家有日,这何氏的恶声他是闻过,人却没见过,流矢将头探出了门,只见院子中央叉腰戟指的站着一个穿深色布裙的肥实妇人,中人长短,眼大鼻短,脸大颈短,肚大腰短,身长腿短,臂长手短,陋得很!蔡温球低声道:“二二十年前可是个美人!”

王仙芝走下阶低头叉手道:“大嫂,王二回来了!”何氏迫两步,连戳几下喝道:“王泽!你是回来了,我家长满人呢?做人要有人心,这尸腔子里入不了猪狗吧?你自个掏掏摸摸!”妇人又将手戳了戳,继续道:“你常年在外做贼,干得那些贼勾当,我也不说,只不干出灭族的事,关老娘腿事!你在外面,家里谁给照料的?啊?不是我家长满?昨晚长安他娘屋里进了汉子,不是长满拿着送官的?你妇人出了这种事没脸,要回娘家去。我跟长满说:‘送送你婶娘儿,花样的妇人,莫败了王家的脸面!’这不是情义?我家长满不歇脚送去,才入城,娘也未曾见,听人说‘你叔回了,在津头卸米!’抬脚便往津头赴,这不是情义?哎!王泽!都说你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一个亲侄子因着你陷了官,你一声也不问过来,嘿!这是个什道理?你敢说你那尸腔子没蹲猪卧狗?”

王仙芝给妇人一顿数落下来,人也有些懵了。毕老娘明明说的是进了贼,怎的便成了进了汉子,怎的又叫败了王家的脸面?虽则有疑,也知他嫂子自来是刀子嘴,平白也要割砍人的,也不纠结,问道:“大嫂,我也未见着长满,到家才听赵家的嚷了一句话,说是吃衙里捆了,说的又不明白!”何氏将手狠狠一拍,指着道:“杀千刀的!杀千刀的!便知道你知道!知道了你坐屋里欢噪噪的吃酒吃肉?你尸腔子里有个人心没?长满要是有个好坏,你哥破了坟也放你不过的!”

“大嫂!只管恁的骂怎的!”

季逵忍不得嚷了一句。何氏一怔,手指着骂道:“憨奴!谁是你大嫂来!洗净剥干了你也进不了我王家的栏厩!还有徐大脸你们几个,裤底捂嘴咬人的狗才,老娘行得端正,举动不违于礼,不怕贼鳖乱咬!”王仙芝见妇人气焰愈发腾上来了,稍大声道:“大嫂,这都是客人,怎的胡乱冲犯!长满犯的什事,要怎的打理,这是紧要话!”妇人听了竟呜咽起来。盖洪几个在屋里是大气也不敢出了。哭了一阵何氏断断续续地说了。

原来王重隐见饥民围住了王仙芝几个,便往州衙里求告。没想官衙里谁也不理会他,反而说他早上送来的那人醒了,说并不是贼。而是与他婶有奸情,又说王重隐年长无妇,故起了妒害之心,要致他于死地。王重隐如何听得这话,以为这官吏被贼人买通了,要陷他。于是骂了起来,这官吏便呵人动手,王重隐愤不过夺了杖,打翻了几个。最后衙兵过来,箭矢逼着,便给拿到狱里去了。

末了,何氏道:“现在的官,只要得钱,没有不了的帐!你是有良心的,速将了钱赎出人来还我!”王仙芝一时没说话,捍拒官吏可不是小钱可了帐的!何氏见王仙芝不接口,迫过去连推搡道:“王泽!王泽!你侄子不是为你陷进去的?你这些年做贼勾当,赚下了多少贼钱财?今日这一船也不知道要赚多少!我子母俩个平时可没要你一个钱,这事你要不管——不将钱出来,老娘一把火烧了你宅屋,再往长垣烧去,谁也快活不成!”扬着手便在王仙芝脸上批了两下。

徐唐莒忙走出来道:“大嫂,二哥一船粮都力饥民抢了!”何氏鼓目嚷道:“徐大脸子,少来帮腔做势,敢是要掏你的口袋?”蔡温球赔笑道:“嫂嫂,真给抢了,这顿饭还是毕老娘施散的!”妇人急得愣住了,松了钳在王仙芝襟前的手,猛转身嚎哭着往外走。王仙芝追过去道:“大嫂,别说长满是为王二陷进去的,便不是,王二舍了这身皮肉坠地也要救他出来,只不急在这一时!”妇人看了看他,兀自哭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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