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3上:黄河水涨龙蛇动,烟火人间多哭声176(2 / 2)

门吃撞开了。许氏惊得叫了半声,马上壮着胆喝道:“是谁?”门口随即有了两条黑影,没有持火,一人把着门,一人把着明晃晃的短刀抢了进来。许氏反手将儿子的被子压了压,故作镇定道:“兄弟,走错门了,这是王仙芝家!”一个冷笑了声道:“没错!王仙芝这些年贩盐贩马贩粮,赚下的钱财可不少!”另一个低呵道:“妇人!但将钱财出来,一准不动你们母子毫发!”许氏见他们知道王仙芝的勾当,心里倒安稳了许多,笑道:“兄弟,既知道拙夫名姓,如何不知道他的为人?他可是个聚钱养家的汉子?”

“贼妇!谁知道他?快将钱来,爷手中刀子性劣,不好便要剥皮拆骨!”许氏道:“这便取!其实也不须抢,既是江湖上的朋友,白日来要也没有相拒的理,他的钱都是这般散用的!”在神龛匣子里摸出仅剩的两个银饼,将一个往袖口里一兜,转身道:“兄弟,便是这个了!”那持刀的往前一抢,夺了银饼。许氏退到榻上坐下,一手按着儿子,看着这厮在神龛匣子里胡乱摸弄。这时她儿子手却伸了出来,将一个硬物塞了过来,却是剪子。

“他娘的!贱贼妇,藏在哪里?”

“兄弟,都将去河北贩粮了,过些时日你再来!”

门口那个道:“搜身上榻上!”拿刀的便逼过去。许氏惊喝道:“站住!钱财是小事,王仙芝知道也不怪罪,敢往身上来,你二人得往哪里活?”这个站住了,门口那个却喝道:“搜!灭她口!”拿刀的便扑,许氏慌忙一闪,这贼厮便扑空在榻上,骂着要扑起,颈子上早着了一下,大叫一声,鲜血喷涌。王重霸举短刀再搠,口里大喊:“搠死你!搠死你!”门口那贼一时愣住了,许氏却反应迅速,恐他扑进来伤了儿子,一头就撞了过去。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全力而为,力道不小。贼厮不及反应,向门外跌去!

许氏合门大喊:“救命!有贼!救命!有贼!”榻上那贼滚跌在地,紧着砰地一声响,许氏和门板便仰跌在地,嘴里却还在嚷。王重霸初生牛犊,救母心切,发了猛,攥着短刀便迎。刀未搠到,却吃一脚踹翻在地,压在了伤贼身上,便又顺手搠了两刀,痛得这贼啊啊大叫。站着的嚷骂过来,王重霸往旁边地上一滚,他爷在家这些时日,伙着盖大叔可没少教他武艺!屋里昏黑,贼奈何他不得,腿上却吃了割,回头要去抓许氏,却听得外面起了锣声,知道一坊闹动了,撇下伙伴便往门外抢。王重霸跳起便扑,吃贼踹了一驴后蹄,跌在地上昏了过去。

许氏吃贼隔着门板跺了几脚,嘴鼻破出了血,头也昏沉,一时站不起来,只是唤着儿子。很快就有火把进了院,王重隐唤了进来。许氏挣坐在地上,嘶着喉咙慌嚷道:“快快看看你兄弟,快!快!”便“哦呃呃”的嚎泣起来。

王重隐火把一向,见血泊里躺着两个人,都不动了,流矢蹲了过去,摸看了一回,欢声道:“婶娘,人昏过去了,没伤着!”许氏挣了过去搂了在怀里,一边哭,一边掐起人中来。王重隐又看了贼,还有气喘,问了许氏的伤,给贼胡乱包扎了一下,留下两个人,伙着人送往衙里去了。不久,毕师铎便使了医待诏过来,看了孩子,说歇歇便好,药也没开,许氏这才止了眼泪,散了一屋妇人。

天将破晓时,王重霸便醒过来了。许氏看他吃了饭食,接了碗,劈头便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怒着哭肿的眼喝问道:“说!刀是哪来的?不说时为娘还打!”王重霸也不哭,低头道:“盖大叔给的!”许氏忍不得便骂起盖洪来。起声没几句,便听到王重隐在外面嚷问:“婶娘,盖大叔回来了?”许氏流矢走了出去,赧着脸问道:“长满,事如何了?没回!怨他呢,你说你叔尽交些什朋友?恁大点的孩儿,尺长的刀子便敢背地里塞给他!昨晚要是有个好坏,你兄弟还有命来?”嗓子一梗,便又淌下泪来。王重隐本想替盖洪说几句话,便也不敢了,将报官的事简单说了,说官府收押下了,也不识人,要慢慢鞫。许氏听他说完,狠狠心道:“长满,你叔也不知什时回,这里我与你兄弟是不敢住了,你给雇辆去长垣的车!”王重隐点头道:“也好!这城中乱糟糟的,又都以为我叔趁了金山银山在家!”

许氏当天还真就回长垣娘家去了,王重隐怕路上不太平,提了哥舒棒自己亲自去送。第二天近晚回到濮州,便有街坊告诉他,他二叔回来了,将了一船粮食,正在津头卸呢。

王重隐流矢往城外跑,远远便望见了黑压压一片人,是灾民,是流民,是饥民,正在那里呜呜喳喳地叫噪着,他便觉着不好,又挤不上去,便往后寻了个高处站了。噪闹了一阵,声音却渐渐止了。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嚷道:“王大侠!这也是你的恩德,乡党们但得一口粮,死也不忘你的好!”说话者大概就是当中那个高杵的汉子,不知脚下踩着什,高出众人大半截身子,头上没巾没帽,头发半散,揎拳撸袖,像个充头作脑的!近岸粮袋垛上的几个人大概就是二叔一伙人了,王重隐听得真了,看得真了,撤身便往州衙跑,哪有如此道理,光天化日的放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