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龙门剑法第三式45（2 / 2）
江阿生装模作样地揉着手腕，歪头欣赏他被灯火照出影子的乌睫，似笑非笑道，“我就是想被你英雄救美嘛。”
陈二晓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刚恢复自由就一脚踢过去，叫道，“操/你…你解得开不早说，林丫头碰到哪怎么办？”
“怎么会，”江阿生道，“要把你家恩公叫来，肯定是我们两更有分量，四公子又不是傻子，干什么无端惹阿安生气呢？”
他说着看了一眼乔宇，笑道，“嘛…虽然我没见过他生气就是了。”
陈二晓愣了愣，转头看向黎安，黎安解完绳子也看了过来，一副“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的表情，他刚才知道林文秀一定在那三个男人手中也是因此。
没想到有一天，黎安都明白的事情，自己居然不明白！
陈二晓大受打击，难道他才是真正属于傻子的那一个？
“你应该把林姑娘救出来了吧？”许攸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一个女孩子落到一帮…大老爷们的手里，总归不太好。
“嗯，我让她回屋睡觉去了。”黎安回想起刚才，才意识到那三个人或许是打算两边瞒，不过看见许攸没在就知道问题不是很大，这点事情让他单独处理，许攸还是有自信的。
不如说狗链放开了会更有效果。
“总之，”乔宇叹了口气，“先去看看我爹吧，他被你…踢了一脚，肿老高了。”
黎安当时也是为了救人，别说手完全不够用，就算双手健全也没法快速挪动那么一大滩东西，曹颂宁和他的好师妹是一点不动手，就在旁边看。
他不想解释，踢了就是踢了，说道，“我让你踢回来。”
乔宇顿了下，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请进吧。”
黎安进了屋，臭鱼烂虾的味道迎面而来，水肿的老人躺在床上，鼓起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落——那张床已经快放不下他了。
“拿酒来，让人把茯苓，泽泻，薏苡仁熬了汤来，滚了就行，”黎安道，“这些药你家里应该备了的，另外还要点朱砂…和银针。”
他说最后几字的时候呼吸深重了一些，一手扶住木架，沙哑道，“快去。”
几名丫鬟赶紧按他的吩咐下厨烧水，乔宇嘱咐完火急火燎地看过来，皱眉道，“你…你怎么样，没事吗，要不明天再看？”
这傻小子，明天再看就成一滩了。
黎安心悸得很厉害，心口又疼又麻，后知后觉好像是那些雾气的缘故，紧闭着眼一手点了自己几个穴位，哼出一口气，低喃道，“…你怎么想？”
江阿生骤然被问，嬉笑一声道，“你是大夫，你怎么问我？”
“我所学的每本医书之中，每本的第一课都是教习医德而不是医术，药书也是如此，尽管药不能开害人的…但一般女子滑胎，采用的都是活血化瘀之法，”
黎安的手心疼出来一丝丝冷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气色却是惨白的，侧眸道，“如果这胎是属水，那么要滑的话，是否用利水渗湿之法？”
江阿生瞧着他，笑道，“可你忽略了这是个男人。”
黎安道：“…那就先开肚再滑，”他看去江阿生两眼，低道，“多谢。”
“不用，”江阿生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会还给我的。”
说话间，几名丫鬟端着热腾腾的药汤送了上来，银针，朱砂也都摆在了床头等待召用。
黎安捻起银针一枚，想刺破手指的行为却被江阿生拦住了，他伸出一指道，“你气血双虚，用我的吧。”
黎安道：“一滴而已。”
但你不是人啊。
江阿生面不改色地抢了针过来，笑道，“我喜欢，不行吗？”
他往朱砂中点了一滴鲜红的血，红与红泅开，融为一体。
掀开被子，一个圆鼓鼓的肚子露了出来，以肚脐眼直上直下为界割开一条线，一只苍白大蜈蚣正趴在中央，两侧的腿足如缝合的针脚一样，紧抓住因膨胀而分张的肚皮向中间合拢，不时抽动一下。
这蜈蚣和脊柱差不多粗，头部钻进皮肉中，已经拱到了胸骨的位置，黎安再一试图下针，那蜈蚣登时活跃了起来，一条鼓起的凸起开始乱抓，没命地躲闪着制裁。
它这一动可不得了，原本气若游丝的老人顷刻间发出雷鸣般的嚎叫，喉咙里尽是气泡涨破的颤抖音，接着四肢抽搐，头顶和脚底像被栓了一条弓弦，上半身撑起，下半身高抬，整个人朝肚子的方向挤压而去，似乎是那蜈蚣在操纵着人把自己遮挡起来。
水泡咕咕的声音根本不是人能发出来的，老人的脸部更是扭曲，乔宇只是在这腿就麻了，哆嗦着抓住黎安，手上抖得不行，“…黎大夫，你，你别把他折腾死了……”
黎安没空理他，一把拿过旁边的烛台，将火苗往蜈蚣身上一燎，水肿的皮肤被烫出来几个泡，那蜈蚣受惊，更生摆动起来，抓住这个没肉挡住的机会，银光一闪，黎安一息之间连下了十几针，分在蜈蚣两侧卡住它的活动，随后一手抹上朱砂，迎头点中了老人的眉心。
有那么一瞬，老人的动作完全静止了，黎安飞速写完镇神咒，三刀切分了蜈蚣，在老人不人不鬼的惨叫声里喝道，“药给我。”
江阿生却猛然间抓过他，厉声道，“小心——”
就在他把黎安拉回来的一瞬间，老人脑袋一甩，腹部的大球顺滚而上，一个带着脐带的巨大婴儿猛然从嘴里喷出，他弯弯眼笑着，肥胖的小手朝黎安右肩一指，肩膀连同手臂顷刻间化成了污水，哗啦啦掉在地上。
他又朝额头，眉心，心口处指了三下，黎安单手提着竹刀一转，一刀把自己的咽喉割了开来，眼前溢出一片血色的同时，他在剧痛中看见了真正的现世。
黎安强行死亡挣脱了控制，一睁眼就瞧见江阿生那颗憨憨的大头，他脑门还一抽一抽地疼，双耳嗡鸣中顾不得吐出来一口反噬的鲜血，一把将不受控制抓向江阿生的右手按住，咔咔两声，果断地卸掉了自己关节。
江阿生本料着没办法只能过上几招，谁知他醒得这么快，见到黎安那一口血后顿时恍然大悟，他还没说出来话，那婴孩震声一笑，如蜘蛛吐丝一般，五官中齐齐射出黑红色的洪流。
“你们有完没完，随地大呕大吐，有没有点公德心！”
江阿生一声喝出，子午阳明伞上的一圈圈符文金光大亮，叮的一声，纷纷脱离伞面的掌控，旋转着扩成了萦绕伞骨的金圈。
乔宇没站稳跌在了地上，房梁上的灰尘因为猛烈的震动簌簌洒下，只听一道沉闷的巨响从地底深处轰然传出，仿佛拖动了方圆几里的地皮一般，地动滚滚，江阿生脱手送出，红伞腾地一下打开，呼啸着与那吱哇乱叫的洪流撞在一起。
婴孩的脑袋因为喷力过大而抖动，口齿哇的一声张得更大，肆无忌惮的破坏笼罩了整个空间，腥臭腐朽的气味充斥着每一次呼吸，江阿生转瞬结完印决，二指搭上右臂，在呼呼风声里侧头道，“到我身后，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石塑一般静在了原地，乔宇一头抱紧黎安帮他挡住碎石，摇摇头摆掉身上的灰尘，连滚带爬地带了人过来，气急道，“怎么回事，你们对我爹干了什么？！”
江阿生一动不动地注视他，尽管眼中是灰头土脸的乔宇在暴跳如雷，耳中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声音，那黑红色的洪流被无限度地放慢，仔细一看全是毒虫组成的汪洋大海。
一名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混在鬼魅般的流体中，自背后搭上了他的身，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穿到了身前，她的红唇在少年右脸上烙下印记，随后咬开他的衣襟，把那枚白棋含了出来。
“江离，”
她在耳边轻语厮磨，微一侧头，把棋子放在了少年耳中。
“不想他死，就动手。”
万物大鸣的一瞬间，江阿生一手捂上了脸，一个踉跄单跪在地，死揪着衣襟喘不上来气，乔宇还以为他是被自己骂的，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你怎么样…我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你，你快起来，振作一点啊，哇…！”
他一声惊呼，将洪流抵得四射而去的阳明伞失了心神支撑，立马脆弱起来，咔咔咔地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乔宇几次喊叫江阿生无果，一下瘫软在地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短，眼看就要窒息，手臂忽然一沉。
乔宇连忙回头一看，脸上几无血色的黎安拉过他，示意靠远一点，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单手顶肘，沉腰下胯，在山崩海裂的声响里拉了个拳架出来。
他刚才实在没挺住，硬生生疼晕了过去，肉身的痛苦还是其次，黎安第一次的幻境是梁邵帮忙解的，从没想过原来对元神的攻击如果中了招，强解的负担是这么大。
黎安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哪点好，人人都喜欢钻他身子。
婴孩猛力一撑，把阳明伞最后的一点面子喷了个精光，黎安脸上风力大增，等的就是被突破的这一瞬，几乎是伞被掀飞的同一时刻，他双手放出，竹刀一递，迎头切开了瀑布似的猩红，另一手猛地抓住伞把，过度的冲击直接把反拎的伞面冲了个头发倒竖，轰然一声巨响，黎安脚下踩出两个大坑，他抵着颤抖不已的右手把竹刀推回去，一时没吃住力，整个人被猛的朝后一推，心口震痛地倒出一口鲜血。
乔宇吓得魂飞天外，恨不得生出十二只手来帮他，哭叫道，“黎大夫你没事吧，我帮你擦擦血，黎大夫你挺住……”
“你吵死了，”
黎安满口的铁锈味，哑着嗓子喝道，“看好他，我可能要离开一下。”
乔宇忙道，“你要去哪，哎，你别走啊！”
留在这被消耗就是等死，黎安对他的哭叫充耳不闻，把伞丢给了乔宇，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提刀削了过去，满目的黑红只会被切开一瞬间，随后眨眼合上，源流在数之不尽地补充着。
黎安一手送出竹刀，罡气在周身架出来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与那些污秽的东西水火不容，他抵着麻木的手脚苦苦寻找真身，就在感觉快要撑不住之时，手腕上的千里传音术——相思墨突然亮了起来。
黎安一把握住救命稻草，喊道，“师父！”
片刻之后，心间传来竹灵仙疲惫的声音，打了两个哈欠，不耐烦道，“听得见，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刚睡醒给你吓死。”
黎安道：“师父，我遇到了个凶胎，五行属水，又会**法，棘手得很，我探不到他的灵气所在，怎么才能找到真身？”
竹灵仙被他一连串鞭炮放得五迷三道，顿了一会道，“你在哪？”
黎安道：“在屋里。”
“猪头，我是问你本人在哪，”竹灵仙道，“他既会**术，你找不到自己何在再攻破也是徒劳。”
黎安道：“不能，我刚刚才从幻境中脱离出来。”
“刚出来就不能进去了？”
竹灵仙没好气道，“你这个人就算次次中招我都不会意外，你在别人的世界里和造物主打架不纯纯的找死？”
黎安心道也是，便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竹灵仙道：“去找死。”
黎安：“……”
“你找到这个术主人在幻境内的化身，揍过去，”竹灵仙道，“他为了维持术的稳定，必需得加大功法，当达到某一个程度，也就是他在幻境中灌入的心血已经相当于他真身，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招毙命。”
黎安嗯了一声，说道，“怎么毙命？”
竹灵仙道：“你找着人了？”
黎安道：“我正在和他打。”
竹灵仙：“……”
正在打还敢这么淡定地说话，这家伙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竹灵仙眉头一跳，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教过你剑法，不过我青城的剑法和拳法类似，脱兵为拳，执兵便为剑，你用凤朝阳运剑，该往哪去就往哪去就行。”
黎安还没问“该往哪去”是要往哪去，手腕上的符文几个闪烁，一下又失灵了，没办法，只好自己硬上了。
黎安合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睁眼时眼中清亮一片，他心中默念着凤朝阳的口诀，竹刀在无限的糜烂中凝出冰青色的光芒，第三剑的心法不知不觉间浮现了出来。
“栖心元默，宁真体，适志恬愉养吾机。”
他手腕一拧，递出一道剑意直冲毒虫而去，这一招“栖心元默”讲的是守本归心，在幻境中稳固自我再没有更合适，如龙入海的剑气没入血色之中，先是击出了一个遥远的光点，随后一剑破天，一举撕裂了永无尽头的空处，不知从何处传来哇哇大哭的回响声。
黎安趁胜追击，反手又给这东西来了两剑，斩得之前铺天盖地的毒虫四处逃窜。
回归的光亮渐渐罩满了双眼，黎安迷蒙中感到有人在拉他，双手猛的一紧，抓紧了自己的宝贝竹刀，一睁眼，冷冰冰地看向不知死活的那个人。
双手溢血也要抱住这块竹子，乔宇很想问这他妈是你爹啊，但是他忍住了，立马安抚道，“黎…大夫，刚刚咱们是做了个梦么，有我们三个人，你记得吗？”
黎安抿了下干涩的嘴唇，转眸看向旁边两张大脸，满脸不知所云的许攸和陈二晓，刚刚还在给人看病，不知怎么回事他就莫名其妙吐血了，只有乔宇坚定地声称那个怪物从嘴里爬出来了。
他微睁了眼，迷迷糊糊道，“……江阿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