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龙门剑法第三式45(1 / 2)

林文秀在蜡烛下擦了一把眼睛,把地上碗的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老爷子在一旁收拾碗筷,叹道,“文秀,别管了,等会割到手。”

“没事爷爷,你看这块大一点的,还能装水,咱们不拿去接客,自己用也行。”

她笑着回头飞速看了一眼,手指尖忽的一凉,和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林文秀一回头,印入眼帘的是一只苍白的手。

“我帮你吧。”

黎安很有捡碎片的心得,冷冰冰丢下来一句话,不等她多说什么,垂着眼把这堆碎片一一捡了起来,又去找来扫帚,清理起渣滓,末了还没扫干净,缓缓停了下来,唐突地看向林文秀。

小小的两人对视了一会,把林文秀看得心虚起来,不自觉将伤痕遍布的小手背到身后,结巴地开口,“没…怎么了?”

黎安望着她,张了张口,最终只憋出来三个字,敛眸轻声道,“对不起。”

林文秀脑门一热,连着摆手打哈哈道,“没关系…不对,这是哪跟哪,你道什么歉啊!”

“刚才我们走太急了,没照顾到你们的之后,实在不好意思啊,”突然出现的江阿生一把揽住黎安的脖子,笑着道,“这家伙不会说只会做,我帮他说了。”

黎安哆嗦地唔了一声,一把推开这个死不要脸的大头。

江阿生夸张地发出一声大叫,身娇体弱地飘到了地上,哼唧唧道,“阿安,好痛——”

陈二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道,“快,赏他几脚,用力!”他一语说完,赶紧过去来了个连环无影脚,生怕江阿生下半生与瘫痪无缘。

江阿生一个猛子跳了起来,突然脚下毫无征兆一个趔趄,一手扶住了大头,陈二晓愣了一下,瞬间失了嬉笑的态度,上前一步道,“喂,你头很疼吗?”

江阿生的声音有些气弱,低沉道:“我…没事。”

他话音刚落,被黎安一把捏住了手腕,三指下按把了个脉,没发觉有什么问题,黎安眼神微凛,伸手要去解江阿生的衣襟,音色冰凉道,“我看看你肩井。”

这个穴位在大椎穴与肩峰连线的中点,大约是锁骨上下的位置,主治头痛,黎安一想起刚刚那副场景就发毛,如果不是正常头疼,那就是三个木在捣鬼。

他的手在半空中被逮住了,江阿生盯了他好一会,得益于大头的遮掩看不见表情,黎安反手挥开道,“害臊什么,我——”

“噗——”

陈二晓噗嗤一下喷了出来,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手指颤抖着指了黎安,“你看见没,他居然真的信了……”

江阿生也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动静,捧腹大笑道,“你看他那个表情,不行了我的肚子……”

林文秀在他们的笑声里明白黎安被联手耍了,虽然她也很想笑但是怎么能嘲笑一个这么单纯的人呢!嘴角都扬起来了硬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跳脚道,“你们干什么呀,怎么可以欺负别人!”

黎安面无表情地把扫帚倒过来,勒住江阿生的脖子把棒子朝他嘴里塞,江阿生抱着他的手臂,使劲在地上鲤鱼打挺,徒劳无功地呜咽道,“他的主意你干嘛只打我啊,错了错了呃啊…错了!”

许攸在一片狼藉之中掸了下衣裳,闲庭信步地和他们划清关系,不知怎么的,对殷漓的思念之情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达到了巅峰。

这么快就打成一片,真是太好了。

黎安毫不留情地稳固着姿势,“他之前那么好一个人,肯定是跟你学坏的。”

江阿生一把抓住扫帚,贼眉鼠眼地笑道,“那不一定,这个呢就叫原形毕露,一个人可不是在你面前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他吃痛地嗯出一声,拖出来些许不入流的鼻音,低道,“…长点心吧,小石头。”

黎安察觉到他力气小了很多,便松手放开了他,二指探上江阿生的侧颈,指腹下传来狂乱不已的跳动,跟块烧焦了的铁一样,他轻微一顿,把冰凉得不像人的手全伸了进去,说道,“冷死你。”

江阿生失笑了出来,“…那丫头也是,我也是,这天底下这么多事,你管得完吗?”

其实林文秀那个情况,当时有人勇气爆发肯站出来帮她,就已是极大的难能可贵了,升米恩斗米仇的,谁规定路见不平救了一个人,就要把他一辈子的人生尽数承担?

救人的去向被救的说对不起,就跟他之前对施暴的乔宇说谢谢一样,荒唐得不得了。

黎安轻敛了眸,低道,“没看见就算了,既然我管了,那就要管到底。”

许攸轻微侧头,在这一刻从黎安身上瞧出来某个老太婆的影子。

多了几个人的帮忙,半瘫的面饼铺很快收拾了出来,爷爷被踹了一脚,暂代当家人的林文秀张罗着给他们搬桌子,刚把和她一样高的桌子抬起来,就被江阿生和陈二晓拖走了。

“有男子在这,怎么能让女孩子干活呢。”

江阿生笑着摸了下林文秀的头,立刻引来陈二晓的强烈谴责,刚才他摸方邛的那几下,陈二晓就看出来这家伙对着一具尸体都能情意绵绵,叫道,“格老子的把你的猪蹄从人家身上拿开,脏兮兮的,我跟你说,他手上全是血,千万别让他碰,恶心死了。”

林文秀有点不好意思,摆手道,“不不不,没有的事…你们是客人,放下我来吧。”

她紧赶了几步追上你一言我一语对骂的两人,老爷子无奈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轻笑着摇头。

腹部忽然一沉,他回眼一看,青衣少年一手按上他的伤口,试探地用了点力,“这里疼吗?”

老人受宠若惊,撑着想坐起来,却被黎安不由分说地按下来,手换了个地方,又道,“钝痛还是锐痛,有没有硬疙瘩?”

老人沉了口气,道,“…说来也怪,本是痛得厉害,被那位公子接了一下,转眼就好了许多。”

江阿生估计是给他上了符箓罢,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考虑得不够,黎安的脑筋经常是顾头不顾腚,想起来这头忘了那头,很难像江阿生一样做到万事俱备。

其实那家伙除了太聒噪之外,黎安是觉得他挺厉害的,又会术法又会拳脚的,就是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当然,他基本上没看透过什么人,这也是无可争辩的。

想到这,黎安收了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嘱咐道,“忍着点。”

药粉洒上去的一瞬间,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牙齿打架,黎安眼疾手快地抹了均匀,一边缠紧一边道,“我想得太少了,刚刚就该让人送你看大夫。”

“那可真是谢了,”老人笑道,“还好你没送,不然还得老头子我自个爬回来。”

黎安道:“怎么说?”

“这么一把老骨头,别说多半是治不好的,治好了也是浪费,不如留着给文秀算了,”老人道,“况且这伤是四公子在街上打的,除了你,谁敢治我?”

黎安望着他,冷道,“我可以帮你打回去。”

听到这么孩子气的话,让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有打击黎安的这份心,而是伸手按住了小家伙的头,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今天是我,明天是他,后天又是另一个你没法看见,甚至都不知道的人…除非你把整个天翻过来,你能吗?”

年幼的黎安还没有意识到这并非某个人的问题,而是更深邃更遥远的另一种本质,经过再强大的力量洗礼,只要岁月尚存,人心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无数的演化终将变成相似的结局,殊途同归。

老人迟迟没有得到答复,手心划过他的脑袋,失力地重新躺了下去。

黎安静静地注视着他,轻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老人笑道:“再没有第二个李松溪啦。”

黎安直勾勾地瞧着他,“为什么要等第二个?”

老人一顿,倏忽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眼冒精光地看了一会黎安,怔怔地侧倒而去,呢喃道,“…你说得对,是…我们害死了他。”

黎安眼眸一转,正要问他说的是谁,门外忽的传来一声吆喝,喊道,“黎大夫,你在里面吗,公子让我来请你们回去。”

他一声喊完,提着灯笼等了一会,没人应声,又喊道,“黎大夫,快出来罢,公子已经请了你的好友去府上,就差你一人了。”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青衣少年。

他把灯笼提高,火光照亮了黎安大半张脸,确认了是这个人,客气笑道,“咱们这就动身吧。”

黎安漠然道:“文秀姑娘呢?”

那人笑道,“小的不是说过,她在——”

飒的一声,一根筷子从他耳垂旁擦肩而过,剩下的一根在黎安指间翻了个圈,眼色生凉道,“你知道我不是打偏了。”

那人的笑停顿了片刻,如水入河似的消失了,正了正腰板,沉声道,“还给他。”

他身后的两人拎出来一个小身影,取出塞嘴的布条,一把将林文秀推了过去。

他推的力气太大,小姑娘一个踉跄朝地上扑去,被黎安拉住手往后一丢,跨进门槛的林文秀立马转身,却迎头撞到关上的门上,她双手焦急地拍打着,喊道,“黎安哥哥,黎安哥哥!”

黎安一根筷子把门从外面卡住了,揉了下手道,“走吧。”

那人不卑不亢地伸手做了个请,身后的两人应声让开道路,黎安经过他们身边时侧了眼,看着其中一人漠然不语。

那人本来半垂着眼,这是个恭敬的姿势,被他这么一看不由抬眸,眼前却一瞬不见了人影。

“你也给我摔一个。”

忽的一声在背后响起,那人吃了一惊,背心猛然一痛,黎安单手抓住他朝前一掀,他在空中打了几个筋斗,一头跌在了地上。

经此一事,这三人再不敢在他面前耍大牌,扶起人小心翼翼地领着路。

夜路上露水沉重,雾气浓稠地弥漫在空中,灯笼的光芒被牢牢压制住,隔着一两步几乎都看不见人,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三人四下张望着快步疾走,吓得满身大汗。

黎安漫不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这冰凉的空气吸得嗓子如针扎,不经意咳了两声,他已经久病成医了,也不吃药,抚上手腕推拿了几番穴位,跳得剧烈的心才稍微舒缓一点。

一行人赶到乔府,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有几个女人的争吵声。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让一个黄毛小孩来主管老爷生死,四公子这不是胡闹么,还闹脾气不来,我看,他就是不会治,所以只好躲起来不见人了。”

另一个有些华贵的音色道,“行了,你就少说几句罢,市井泼妇似的,给人看见多不好。”

似乎她们还想再说,一个男声忽的响起,是乔宇的声音,烦躁道,“二娘三娘,你们别吵了行不行,爹老糊涂了你们也老糊涂了不成,曹道长发脾气不肯治,除了人家谁还来看你几眼?”

两个女人各自把眼看向了一边,乔宇啧了一声,刚想骂人,那边便传来砰砰两下敲门声。

门是开着的,黎安屈指敲了两下示意自己在这,一眼扫过在一旁无可奈何摊开双手的许攸,心里就猜到了**分。

乔宇见到是他,不由大喜,起身道,“你…你来了,路上冷不冷…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要不要——”

“我的人呢?”

黎安不想听这些人的弯弯绕,就跟土地公公说的一样,酸溜溜的,又长又臭,关键还听不懂,冷冷开口打断了他。

二娘子见他如此嚣张,恼火道,“你怎么回事,不给咱们公子磕头拜礼就罢了,摆架子给谁看,当这是你家?”

黎安轻微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骇得二娘子身上一抖,咬牙道,“小畜生,瞪什么瞪?”

“哎呀二娘,”乔宇头皮发麻地拉住她,“这么晚了,你们快去睡吧,这点孝心还不让我尽吗?”

二娘子心惊胆战地扫了一眼黎安,被身边的女人连拉带劝地扯出了门,门口两边的丫鬟躬身作福,跟着她们一起走了。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乔宇深吐出一口气,笑盈盈地转向黎安,伸指想去探他滚烫的脸颊,被黎安沉静的眼神一看,停在了半道。

分明他也没有做出躲闪或警告的动作,但乔宇就是有一种不敢靠近的惧怕感,口干舌燥地一挥手,干涩道,“把黎大夫的朋友请上来。”

不多一会,几名伙计提着五花大绑的两个人丢在了地上,一一退了出去。

江阿生半靠在陈二晓腰上动弹不得,不满地叫嚷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手都被捆酸了。”

陈二晓更惨,横倒在地上,嘴里被塞满了布条,愤怒地呜呜两声,让江阿生这个死崽种起远一些。

黎安上去把他们俩手上的麻绳解了,接着去解脚上的,垂着眸道,“这点东西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