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竹刀27(1 / 2)

这一滚不要紧,摘来的草药都掉谷底去了,黎安及时止损攥住了藤蔓,手被扎出来几圈带刺孔的血痕,好在脑袋是抱住了,没让人家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听说人死后,寻不见轮回的魂魄飘荡在世,记不清生前的往事与死时的模样,久而久之便会成为孤魂野鬼,经人提醒才能认清自我。

这男子在这待了一百来天,不仅不知脖颈断裂,连胸口的大洞都是黎安指出才想起来,给自己活生生吓晕过去,只留下已不能称之为身躯,而是没了大半个腹腔的空壳躺在这,骗吃骗喝了。

竹灵仙面无表情地看着黎安。

黎安望了她一眼,欲盖弥彰地把脑袋藏到自己身后去,企图毁灭证据,却被背篓一格挡,撞到了后脑勺。

他还没摸上去,竹灵仙一个暴栗就下来了。

总而言之,这一趟是无功而返了。

也不算完全空手而归吧,黎安顶着新鲜出炉的包,把那男的身子横过来扛在肩上,跟竹灵仙回了山。

竹灵仙两条不能屈弯的木棍,杵出雨后落叶的咔咔声,一面研究这颗卡在自己脖颈里的脑袋怎么回事。

她将脑袋一翻,半个头顶大小的凹陷随之转入了眼帘,他们发现这男子时,男子的脖子整个塞进了肩膀内,下巴抵在襟前,上下左右都动不了,卡得老死了。

如今拔/出来一看,他脖颈折断,其内夹着不少碎骨,加上这被重物砸凹了的头顶,死因似乎就呼之欲出了。

这可怜的倒霉蛋,不知飞来一个什么鬼东西砸在他头顶,还挺重,直接撞断脖颈,把头摁进了肩膀里。

他鼻下有深红的痕迹,这是砸头会有的血迹,竹灵仙看见的瞬时就想起来一个人。

她余光瞥了一眼背后因为爬山而脸上泛红的黎安,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黎安平复着气息,抬手擦一下下巴,一抬头,一个翻着白眼的脑袋扑面而来,他一把接住退了几步,沙哑道,“师父?”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那男子委屈地呜咽一声,哇的一下大哭起来,恨不得从黎安手上滚到地上再滚回来,可谓声声凄惨,字字泣血,除惨绝人寰之惨外无可形容,吱哇乱叫地挤出来几个含着哽咽的字,呜道,“小真人……”

竹灵仙慢条斯理地掸了下衣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唉,看样子他不喜和我一个老太婆打堆,你乱搞人家,可要负起来责任。”

黎安以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了正拿他手滚鼻涕的男子脑袋,欲言又止,十分稀缺的筋难能可贵地转了两下,最终抬起一手盖住男子,郑重道,“既然师父这么说了,你放心,我肯定对你负责的。”

男子原本还在他手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闻言疑惑地啊了一声,寻思这毛还没长齐的小玩意在说什么屁话,怎么整得像一诺终生的誓言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黎安一手抓起来脑袋,向竹灵仙道,“那师父,我先去找架子给他把脑袋安回去。”

竹灵仙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快憋出内伤来了,挥挥手道,“其余的我不管你,别忘了午后来不为轩,我瞧瞧你近日有无进步。”

黎安跑得挺快,遥遥地答了一声好,远去的小跑声伴着男子悲催的惨叫在林中回荡,“头发…头发,你别抓我头发…喂前面有水缸快拉一把我要撞…呃!看路啊小祖宗!”

竹灵仙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一步一顿朝小径深幽处走去。

夹道生长的篁林郁郁苍苍,蜿蜒至雾气朦胧的尽头,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黎安背后,像是背道而驰。

黎安的身子骨才养起来点,就经常爬上蹿下的,仿佛要把以前十来年耽误的岁月都尽数驰骋了在这青山中,他咳了两声,不顾男子的大喊大叫,拎着脑袋径直跃过无名冢,准备去千金堂找药。

急匆匆地掠过长满青苔的水塘,又立马刹住了脚倒回来,黎安喘着气站直,躬身行礼喊道,“祖师婆婆。”

男子一转头,看见一座辨不清原貌的石像靠在水塘旁,似乎是跪着的姿势,前几天刚化掉的雪水顺着石像头颅哗啦啦流下,脱口而出一句我操,表情像生吞了一只王八,龇牙道,“谁教你们这么修石像的?”

“修?不是修……”黎安正想告诉他这不是赝品,是货真价实的祖师婆婆,话说到一半,鼻尖涌出一股热流,不知为何,自从被黎永打了一下后一运动就容易流鼻血,以前也头晕眼花,心跳如鼓,但怎么没见过红。

他见怪不怪地随手擦干净,接着道,“这不是修的,是祖师婆婆心里难过,自己寻死在了界域之巅,凌垠让人给送回来的,说是落叶归根。”

男子十分怪异地打量了黎安上下,面色扭曲道,“哦,祖师婆婆就能让你们都喝她口水是吧?”把自己塑像摆在水塘边,水直接从口中喷出来,这不就是以大欺小,警告徒子徒孙只配喝她口水,仰人鼻息地过活么?

要不是他脑袋不在身上,非得冲这水塘里也吐一口唾沫,反正不差这一口,不屑地哼道,“就这还一派祖师呢。”

黎安的手刺痛了一下,他瞥一眼男子,轻斥道,“不准说祖师婆婆坏话,就算她让我喝口水,祖师婆婆那么厉害,有什么喝不得,肯定有她的理由的。”抬起手来一看,几根细长的尖刺翻在肉里,肿了起来,顺道都在这里了,黎安把背篓放下,翻出腰间的竹刀,浸在寒水里用竹刀一根一根地挑出来。

男子瞥着他,不甚在乎地嘟囔,“是啊是啊,她那么厉害,不还是死了。”

手指很快冻没了知觉,黎安身上仅存的热度飞速地流逝,鼻血不知不觉又滴了下来,男子本还想和他拌几句的,略显心虚地咳出两声,底气丧失了不少,舌头像租来的赶着还一样,囫囵道,“喂…你这血没事吗。”

黎安听他一问,才发觉鼻血又出来了,只是触感不怎么灵敏没有感到,他抹了一把脸,不甚在意地道,“老毛病了,死不了。”

他手脚利索地挑干净了刺,浮动的水中倒影出人影,水底下似乎还有些不属于自己的阴翳。

黎安右手一晃,那阴翳也跟着晃了晃,他还以为看错了,又晃了一下。

水声哗啦啦响,男子还以为他童心大发搁这玩水,费劲巴拉地叼住边缘滚上来,呸掉土渣,朝下望去道,“这水里有美人呢你那么起劲。”

男子真没看错,黎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沉鱼落雁的绝世美人,只不过这美人似乎羞于见人,摇身一变化为宝剑,形意淡然地附在了竹刀身上——原本只有剑柄的竹刀,在水底生出一道清亮的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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