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司命8(1 / 2)

黎英的额头还未挨到地,老道已将她拦住,力度毋庸置疑,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伸指一点在她眉心,“不要怕,越怕你哥越危险。”

一丝温柔暖阳的气息从眉心渗入,莫名地让黎英感到心中柔和,安稳了不少,等她再睁眼时,见到黎安已恢复了原状,人好好的,没有被开膛破肚。

她疑惑地咦了一声,眨眼后又变回之前的骇人模样,惊吓道,“道长,这,他……”

“别慌,他没事。”

老道轻声细语地言毕,又伸指点在了黎安眉心,眼眸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笑着道,“我姓梁,单名一个邵字,未请教姑娘芳名?”

黎英见他气定神闲的,看了黎安,又看了他,沉住气道,“没什么可请教,我叫黎英,他是我哥,叫黎安,”她仍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么,这怎可能没事?”

梁邵眉头一挑,“我已说了他无事,难道你非要问出点事来才罢休?”

黎英连连摆手,窘迫道,“不是的,道长你不知道,我哥从小身子就残,跌一跤能去大半条命,就算道长再厉害,把肚子缝好了,他一辈子都没法动弹,会叫我爹给打死的……”一面说着,脏兮兮的小手把泪抹开,成了个大花脸。

老道士游走四方半辈子,结交的都是些草莽豪杰,换成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估计拔拳就是一顿,打到他叫服为止,上天入地都比哄小姑娘来的简单。

梁邵要不是扶着马刀,手都不知该放哪,淡定地道,“你还是不信我。”

黎英:“我信的,道长救救他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报答你。”

“我要你听我的做什么,”梁邵三指搭上黎安的脉,眼也不抬地道,“难道我救人是为了图你的报答吗?”

黎英哽咽道,“就是说你不肯咯?”

梁邵略一迟疑,“黎姑娘,我问你一事,这关系到你兄长的生死,你一定要如实答来,不可隐瞒。”

黎英:“先救我哥,等会再问不行吗?”

梁邵:“问此事正是为了救助他,你要实话实说明白吗?”黎英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梁琼:“令兄是否难产腹中,险些夭折?”

黎英:“是。”

梁琼:“是否自小体弱,多病多难?”

黎英:“是。”

梁琼:“是否心智不全,学识记忆,弱于常人?”

黎英虽奇怪他如何得知,仍答道,“…是。”

梁邵的脸色晦暗不明,露出庄重严肃之意,黎英忙问:“没得救么?”

“不是,只是我在想事。我再说几个日子,你选来他是何时出世的,”梁邵一一说来道,“五月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他见黎英发愣,又补充道,“都不对?那么是五月十四?”

这些日子正是毒月五月的九个毒日,梁邵一眼就瞧出来黎安的命格,惊讶于他居然还活着。

黎英怔怔道:“我哥是五月初五生的…道长怎么看出来的?”梁邵道:“我还知道他出生之日有人来过你家,给令兄留下过一件东西后,他还收了你家不薄的报酬,对不对?”

黎英:“对,对…您真是神了,有个郎中收了我娘五斗米,留了个长命锁。”

她小手发抖地轻微翻开黎安的衣襟,拿出来那枚长命锁给梁邵看。

梁邵不疾不徐地捋动胡须,心思百转,见到长命锁的一瞬间他就知道。

这是遇到同行了。

梁邵点头以示看见了,道:“黎姑娘,若你不信我,我是救不了的。”黎英忙道:“我信的,我真的信了您了。”

梁邵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知那位郎中为何要收五斗米?”黎英:“因为…要拿来换长命锁?”

梁邵摇头道:“他换的不是长命锁,是长命。”黎英:“…什么意思?”梁邵轻道:“令兄先天残缺,原是活不成的,他施救即是与司命星君分庭相抗,原本压在他头上的因果,就落在了郎中身上,他有多少阳寿够折?五斗米不过上路酒而已。”

说到这,老者露出微笑问,“当车螳臂,撼树蚍蜉,明知不可为而为,是否很可笑?”

黎英听得云里雾里,梁邵说的一大串典籍她一个字也不懂,只是大约明白是那个郎中以命换了黎安。

就凭郎中的一句话,黎安被骂了十几年的孽种,她之前虽知黎安为他所救,总是不痛快,一直瞧不起神棍,也是源此,被梁邵倏的一问,心里乱糟糟的,支吾道,“可,可是……”

她不知怎的,抬眸看向梁邵,喝着白雾定声道,“可他是郎中啊。”

“是啊,”梁邵深沉地凝望她,“挑战这等绝症再挽天倾,何等光彩,我没他这么慷慨,已没几年好活的了,背不起许多,需得你信,我才敢治。”

黎英稀里糊涂的,木讷道,“要怎么样才算我信了?”梁邵笑道,“你方才不是已见过了?再试着找回来。”黎英面露苦色道,“什…找什么?”

“这鬼道行不高,无法干预现世,是以**术施在你们二人身上,你现在所见皆是那鬼所构造的虚妄,你若坚信不疑,这些则会变成真实,你若生出疑心,便可脱离险境,”梁邵知晓这等乡村小儿开化有限,详细地解释完,似笑非笑道,“你信他还是信我?”

随他所说,黎英试着凝起精气神扫视周围,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果真见得夜幕中的景色如水波般动了动,像被风吹出波浪的帷幕,梁邵的身子变得涟漪不止。

梁邵见时机已到,道一声“定气凝神,守本固元,去。”抬指一点正中黎英眉心。

又是那股清甜的熟悉气息钻入天灵,只不过比之前更薄弱了些,梁邵做完后身影便消失了,留下一具黎安的尸体陪伴着她,黎英环顾冷清清的四周,焦急道,“道长,道长?你去哪?什么叫定气…拧什么,我不懂得。”

她喊了一会无果,正对着哥哥的尸体,深抽着气,合上眼不去看,都是假的,相信这是假的。

黎英在心里默念,平复略急的呼吸,聚在眉心的暖光开始慢慢向下延伸,一股细细的暖流穿过心间,朝下腰和小腹迈进,助黎英调息入定。

黎英只觉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耳畔万籁俱静,她慢慢地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失了冷风与盘坐在地的触感,身躯变得虚无,恍若与世间万物融合在了一起,狂妄的风声与河流在她的经脉中奔腾穿涌,甚至连自己的存在也忘怀一空,整个人轻似鸿毛,飘然上盈。

坐而忘形,静知其身。

梁邵猛地一掌拍在黎英头上,沉溺其间的小姑娘一个激灵,惊醒一般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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